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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时间的彼岸_青衫落拓【完结】(22)

  高翔莫名其妙地反问:“大夫,左思安怎么了?”

  女医生抿紧嘴唇上下打量他:“我刚才请来外科医生一同检查,发现她得的是急xingrǔ腺炎。问题是她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怎么会得这种哺rǔ期产妇才可能得的病。她发生过什么事?你对她做过什么?”

  高翔张口结舌,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混乱的qíng况,女医生越发起疑,看着他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厌憎:“如果你不说,我可以报警的。她还是未成年人,我不能眼看着她受侵害不理。”

  走廊上有人好奇打量他们,他只得正视着医生,“大夫,你的怀疑和正义感都是合理的。我只能说我什么也没做。这女孩子确实在将近一个月前做了剖腹产手术,她妈妈人在外地出差,正往回赶。我不会离开,麻烦你去尽力救治她,并且尊重她的隐私,不要声张。”

  女医生仍旧盯着他,似乎在判断他的可信程度,过了一会儿,她一声不响转身走了。高翔泄气地坐下,他从来没想到会成为别人眼里的罪犯,并且为自己辩护都无法来得理直气壮。更重要的是,从别人的神qíng中,他再一次知道这种罪恶会激起多大的愤怒与厌恶,他不得不承认,其实他没法保持一个完全坦然无辜的态度。

  于佳赶到医院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那位严厉的女医生也没有放过她,劈头盖脸地质问:“你是怎么做母亲的?”

  “我……她没告诉我。”于佳艰难地解释,“她还那么小,又是提前剖腹产,没有哺rǔ,我以为她根本没有分泌奶水。”

  “女儿遇到这种qíng况已经是家长失职了。你要是稍微细心一点,在你女儿rǔ腺炎初期胀痛红肿的时候,你就应该有察觉,及时带她来医院,居然拖到高烧出现并发症,还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去出差。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于佳无可辩驳,呆呆看着医生。高翔忍不住cha言道:“大夫,她丈夫在外地工作,她一个人照顾女儿已经很辛苦了,也不可能推掉所有工作不做在家守着。”

  医生一时语塞,再看看于佳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也实在没法再发作下去,挥一挥手,“好了好了,你女儿正在输液,今天必须留院观察一天,你去陪着她吧。”

  医生走后,于佳涩然说道:“谢谢你,高翔。今天真的麻烦你了。你先回去吧。”

  “我明天来接你们回家。”

  “谢谢,不用了,我们打车回去很方便。”

  高翔回家打开房门,一下怔住,孙若迪坐在客厅沙发上,正抱着宝宝轻轻哼着歌。

  “若迪,你怎么在这里。”

  陈子惠拿着奶瓶从厨房出来,“你怎么才回来?”

  “我有点事。”

  “保姆今天请假回去了,幸好若迪过来帮我换一下手。”

  陈子惠将宝宝接过去,喂他喝着牛奶,孙若迪将一只靠垫塞到她腰后,让她坐得更舒服一些,她赞叹:“还是女孩子细心懂得照顾人。”

  孙若迪到底有些羞涩,“阿姨,我先走了。”

  陈子惠待她十分亲热,“让小翔送你。有空再过来玩啊。”

  高翔陪孙若迪下来,“你怎么会过来?”

  孙若迪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问我。我过来取我的东西,顺便准备还钥匙给你的。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妈妈在这里,我一开门跟她面对面,尴尬死了。”

  “对不起,我……”

  孙若迪却捂住了他的嘴,“该我说对不起,上次我乱发脾气,没等你讲完就挂了电话。我真的完全没想到你们家发生了这么多事。唉,宝宝真可怜,还没出生,父亲就出了车祸,妈妈又死于难产,他还这么小,就有心脏病要动手术。”

  他大吃一惊,马上明白这只可能是陈子惠编的一套说辞,他没法指责母亲在撒谎,也无法说明这个令孙若迪眼中闪现泪光的悲惨故事里包含的那些yīn暗罪恶的事实,只能闭紧嘴维持着沉默。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知道你跟你小舅舅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一定很受打击。对不起,我都没陪在你身边安慰你,还净跟你闹别扭,是我不好。我太任xing了……”

  “别再提这件事了。”他疲乏地握住她的手,“我送你回去。”

  孙若迪坐进车内,拾起脚边的布制小熊,“咦,这是买给宝宝的玩具吧,真可爱。”

  他接过来,只见小熊穿着红格子衬衫,黑色灯芯绒裤子,打着大大的领结,憨态可掬,他想起将它紧紧抓在手里的那个脆弱女孩子,不知道醒来之后会不会四处张望寻找,几乎下意识叹了一口气。

  孙若迪误会了,伸手摸摸他的脸,柔声:“放心,宝宝会好起来的。”

  他点点头,随手将小熊放到中控台上,发动了车子。

  ————下接出书版手打内容————

  第六章1997年,汉江

  3_

  一个多月后的一个晚上,高翔与孙若迪刚买好电影票,正准备入场,手机响起,是于佳打来的:“小高,你现在忙不忙?”

  他稍微走开一点儿:“于老师,有什么事吗?”

  于佳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有一个不qíng之请,想麻烦你现在开车送我去一趟刘湾,帮忙把我女儿接回来。”

  “小安怎么会在刘湾?”

  “她离家出走,我到处找她,刚才接到梅姨打来的电话,才知道她到了刘湾。我拦了好几辆出租车,都拒绝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对不起,我只有找你,请务必帮我这个忙。”

  他回来将票jiāo给孙若迪:“对不起,若迪,我有点儿事得先走了。”

  两人好不容易才有一次约会,孙若迪当然不高兴:“是不是你妈妈打来的?要是宝宝需要人照顾,我可以跟你一起过去帮忙的。”

  他匆忙地说:“是别的事,你一个人看电影吧,等会儿打车回去,我先走了。”

  高翔赶到于佳说的位置接到了她。残冬时节,连日yīn雨绵绵,于佳这次颇为láng狈,裤管上溅满了泥点,一双高跟皮靴踩得看不出本来面目,挽起的头发有些散乱。她坐上车,瘫倒在座椅上,显然疲惫已极,毫无以前腰背笔直、仪容高雅的风采。

  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她:“于老师,我必须多事问清楚,小安为什么会离家出走?”于佳短暂地沉默了一下,面无表qíng地说:“我丈夫向我提出离婚,小安大概认为婚姻破裂的责任在我,是我bī得她父亲远走西藏。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跟我讲一句话,前天她偷拿了钱去火车站买票,准备去成都,然后转车进西藏到她父亲那里去。好在乘警看她年龄太小,及时拦住她,通知我去火车站把她接回来。她要到9月才cha板上学,我不能成天在家看着她,没想到她今天又跑掉了。”

  高翔一时有说不出的恼怒:“女儿正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闹离婚。于老师,请恕我直言,你们真是一对我无法理解的父母。”

  “别来教训我,”于佳疲惫地说,“我对发生在我女儿身上的事qíng一样无法理解。”

  他被堵得哑口无言。

  “我知道我说过我们不必再联系这句话,根本没有理由要挟你来管这种闲事,可是我实在不能把不相gān的人扯进这件事里来,只好一再厚着脸皮跟你开口了,我真的很抱歉。”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只好不再说话,专心开车。

  高翔和于佳赶到刘湾时,已经是深夜时分,村子里安静至极,唯一亮着灯的就是梅姨家里。她和晶晶、左思安坐在东边厢房里各自看书、做作业,看到他们进来,左思安迅速低下头去。

  梅姨站起来使个眼色,三个人走到了西边厢房内。“我劝了她好久,她答应跟你回去。不过,她还是坚持要马上去看她爸爸。”梅姨叹了一口气,“就是这么小的时候,才有这份固执。”

  于佳惨淡地一笑,没有说话。晶晶突然跑了过来:“其实小安姐姐要是不想回去,就住我们家跟我做伴多好。”

  梅姨瞪了她一眼:“你不想想小安的妈妈有多担心她。再说小安留在我们这里怎么上学?赶紧去做作业,大人说话不许乱cha嘴。”

  晶晶嘟着嘴老大不服气地出去了,梅姨对于佳说:“于老师,你别介意小孩子说的话。”

  于佳摇摇头:“谁都看得出我女儿不愿意理我,我是一个失败的母亲,怎么会怪一个诚实的孩子。”

  高翔试探地说:“如果小安想去看她父亲,你可以陪她去,你们也正好当面沟通。”

  “说说倒是容易。从她出事到现在,我请了无数假,积压了大堆工作,不打招呼提前结束出差跑回家,已经完全没法儿给领导和同事一个合理的jiāo代。除非我辞职,否则目前不可能抽出时间带她去西藏。”

  “这样的话,你能不能跟她父亲沟通一下,让他劝小安暂时放弃这个念头,等他回来。就算他想跟你离婚,也得亲自回来办手续吧。”

  “你知道左学军去的是西藏什么地方吗?阿里。大片的高原无人区,原始落后,通信时有时无,断断续续。他又存心回避,我差不多半个月能跟他通上一次话已经很了不得。他对他女儿说的不过就是好好在家待着补习功课,等9月开学之后上课不要掉队,甚至没有象征xing地说一声‘你妈妈很辛苦,你要听她的话’。”

  高翔与梅姨互相看看,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些话显然在于佳心中积郁已久,一旦开始,再难停下来:“是的,我不算是一个好母亲,我不是那种把孩子当成一切的女人。我有自己的工作,还想gān出一点儿事业来。我每天上班路上要花一个半小时,经常要出差。小安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由她父亲照顾,他送她上幼儿园、小学,从来没离开过她。为了让我安心工作,他去挂职锻炼时,又把她带到清岗来读中学。”

  提到这一点,她神qíng黯淡,他们同时想到在清岗发生的事qíng,更加无法开口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于佳才用平淡的口气接着说:“他对女儿付出得更多,女儿对他的感qíng远比对我深,一直如此。那件事qíng以后,我很愧疚,我想补偿她,给她更多的关心,能做的我全做。我推掉工作,请长假去清岗陪她,一有时间就花三四个小时转两趟长途车去刘湾看她,赔笑脸找门路为她办转学手续,可是我做再多也没有用,她就是不愿意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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