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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时间的彼岸_青衫落拓【完结】(36)

  他没想到母亲居然请王玉姣当保姆,皱眉不语,刘雅琴显然很懂鉴貌辨色,连忙说:“我爸爸腰椎出了问题,需要治疗,我弟弟来省城读书,家里没钱,我妈很需要这份工作。”

  他做了个手势:“知道了,别吵醒宝宝。”

  高翔出来,看孙若迪翻着杂志不理他,走到她身边坐下:“好了吧?收花收到手软,也该消气了。”

  孙若迪再也绷不住笑了,悄声说:“打电话给花店叫他们住手吧,同事已经各种议论怪话了,我出不起这风头。”

  “你以后再跟我闹,我就出这一招。”

  “想得倒美,我可不是怕收花才过来的。阿姨今天给我打电话,非要叫我和她一起去看她买的房子,路上跟我解释了,这都是你外公的意思。他老来失子,实在太伤心,又请人给宝宝算了命,说这孩子不能跟他姓,否则会相克。”

  高翔只得对陈子惠编故事的能力叹为观止,又恼火她cha手这件事,沉下脸没有吭声。孙若迪却误解了他的表qíng:“好吧,老人家的想法,我们应该尊重。我承认我有点儿任xing,可是你觉不觉得你也有错,如果你跟我讲清楚……”

  “你一样会生气的,若迪。”

  孙若迪瞪着他:“我能不能接受是另一回事,你是不是对我讲出实qíng才是重点嘛。”

  事已至此,他摇摇头:“出差之前我就跟我妈妈也说了,仓促结婚是不好,我已经让她去把宝宝的户口直接跟我上在一起,宝宝长大以后,我们自然会有办法跟他解释,别提这件事了。”

  孙若迪恼火地说:“你看,这才是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你现在总是避重就轻,对我的保留越来越多。”

  高翔正要说话,保姆端了汤出来,果然是刘雅琴和刘冠超的母亲王玉姣。她似乎有几分紧张,孙若迪说谢谢,她只拘谨地笑笑,谁也不看,马上退回了厨房。

  晚上送走孙若迪后,高翔回来,看王玉姣母女也离开了,便问:“保姆呢?”

  “她送她女儿去搭公jiāo车了。”

  “为什么要请她过来做事?”

  “上一个保姆闹着要走,我就打算回清岗乡下请人,省城做久的保姆都太油滑太爱偷懒,我早就受够了。”

  高翔皱眉:“妈,有些事我一直不想追问你。但是你既然把她弄来做事,我不得不问清楚。在让左家答应把宝宝生下来这件事上,你是不是跟她们母女做过什么jiāo易?”

  陈子惠倒是直承不讳:“那是自然,不花代价怎么可能那么顺利达到目的?我给了王玉姣一笔钱,她答应促成这件事,包括说服她家大搜帮忙。这钱花得很值吧?”

  高翔无可奈何地看着母亲,很显然,跟平常一样,陈子惠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任何不妥之处,他要批评也是徒劳,更何况宝宝已经降生,一切不可逆转了。

  “带宝宝来省城生活,就是不想让他被人议论,你又何必把一个知qíng人弄到家里来做事。”

  “王玉姣的儿子来省城读书,开销比以前大。她老公腰椎间盘突出,gān不了重活了,还得治病,女儿在县医院一直没法儿转正,工资少得可怜。她找到我,提出想来当保姆,也方便就近照顾儿子。我试用了一周,还真不错,她手脚麻利勤快,很会带孩子,一闲下来就做家务,把钟点工的活儿都做了,现在要找这样的保姆可实在是不容易。宝宝的事你放心,她跟我保证了绝对不多嘴多舌。”

  “你能信任她吗?当初左县长一家对她不薄,那么信任她,她一样拿他们的女儿跟你做jiāo易。”

  “这不是一回事。她只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农村妇女,家境又困难,贪图小利可以理解,翻不起什么大làng来,有我盯着怕什么。对了,我答应给她女儿刘雅琴在你公司里安排一个工作。”

  “越说越离谱了,不行。”高翔满心不悦地说,“我没工作给她。”

  “你这是存心跟我作对吗?她到底是跟过子瑜的女孩子,又帮过我的忙我已经答应了她。”

  “妈,不要动不动就认为别人存心跟您作对,还是想想为什么您总会跟别人的想法不一样吧。”

  陈子惠对儿子的态度一向不像对丈夫那样qiáng硬,见他沉下脸,马上换了个讲和的口气:“好啦好啦,她也就是一个护校毕业的学历,随便安排一个打杂的工作就行。你要不安排,我就叫你爸爸安排,他可是你的上司,我不信他敢跟我唱反调。”

  高翔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知道她肯定会这么做,说:“真是服了您。还有,以后别管我的事了。”

  “别嘴硬,我要不管,不知道若迪还得生你多久的气。我带她去看了我买的那套房子,已经快装修好了,小区环境很不错,又安静,jiāo通又方便。房子是复式的,非常宽敞,将来你们结婚也完全住得下。我跟她说,房子写她的名字,她嘴上不说什么,也看得出完全满意。你再跟她求婚,她保证不会反对。”

  高翔头痛地看着母亲,可是陈子惠一脸得意,他无可奈何:“行了行了,她没你想的那么庸俗。我想过了,结婚的事以后再说。”

  “为什么?”

  “我们都还年轻,没做好准备。总之以后别再多事,专心做好奶奶管好宝宝就行了。”

  这次陈子惠倒没有生气,而是多少露出怅然的表qíng:“唉,要不是你外公坚持,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以后宝宝会讲话了,管我这个姑妈叫奶奶,想一想还真的是……很别扭。”

  他有些好笑,安慰地说:“到时候你就会习惯的,早点儿睡吧。”

  出去之前,他低头看看宝宝,这孩子经过手术后,不再像过去那样易惊醒、动辄哭得口唇发紫,小小的面孔长胖了一些,变得粉白可爱,两只小手虚握成拳,举在枕上,俨然一个标准投降的姿势,睡得十分香甜。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样子很能触动人心底柔软的部分。

  如果宝宝开口叫他爸爸会是一个什么样的qíng形?高翔回到自己房中,靠在chuáng头想象了一下,不得不承认,他突然也有非常异样的感觉。

  这个小而病弱的孩子,带着不健康的心脏降生,医生几乎是含蓄地宣布他时日不多,劝他们放弃他,可是他活了下来,而且已经差不多改变了他家所有人的生活。

  老来丧子的yīn影仍旧笼罩着陈立国,他身体欠佳,意气日渐消沉,将企业越来越多地jiāo到了高明手里,对于社会事务和各类应酬能推则推,回避公开露面。他没法儿像普通祖父那样尽qíng宠爱孙子,每次看到宝宝,表qíng总是有些复杂,喜与忧参半;而陈子惠似乎从知道宝宝的存在那一刻起,就固执地把从前照顾弟弟的热qíng全用在了宝宝身上,摆脱了失去弟弟后近乎歇斯底里的怨愤;高明尽管对整件事持疏远态度,也完全不赞成儿子正式收养宝宝,但他从来也没抱怨妻子对于孩子的付出。

  高翔已经越来越习惯这个孩子在他生活中的存在。他一回家,便会先去看看宝宝,抱起婴儿完全不像刚开始时那样无从下手,他甚至学会了给孩子换尿布、冲奶粉、喂药。可是在母亲和保姆忙不过来时搭把手是一回事,真正成为父亲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他没有做好准备,也不知道得做哪些准备才能将心态调整得足以迎接已经到来的角色转变。

  他不得不承认,孙若迪的顾虑是有道理的。为人父母这种责任突然空降到头上来,有血缘联系尚且会不知所措,更何况完全没有关系。而孙若迪觉得他们之间出现的问题,也并没有夸大。从陈子瑜出事开始,他需要向她隐瞒的事qíng越来越多,加上母亲的各种演绎,事实与虚构jiāo织得已经难以拆解。正如左思安所说,原本亲密的两人之间fèng隙既生,似乎就有不断扩大的趋势,很难回到最初那种单纯的状态了。

  再一次想到左思安,高翔的惆怅感更加qiáng烈。那天他从学校把她送回家,把手机号码留给她,嘱咐她如果烦闷了可以给他打电话,不过她并没有跟他联络。他几乎想再次给于佳打电话,但是转念一想,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左思安对他有一份难得的信任,他也许是她这个阶段唯一可以倾诉的人,她并没有寄希望于他能解决一切问题,而他也无法充当救世主。毕竟于佳在付出努力维系母女关系,让女儿过正常生活。他只是跟她们的生活不相gān的人,贸然提出建议,未免会过于唐突。

  也许最终只能靠时间来弥合一切。可是让一个孩子独自等候时间消逝来获得解救,是不是过于残忍?要是没有当初陈子惠一意孤行,近乎蛮横的胁迫,没有他的cha手,左思安不生下孩子,现在的生活对她来说是不是会容易一些?

  每次想到左思安,高翔不免都有几分惆怅。他当然知道,不要说陈子惠认为他为她做的太多,就算于佳,也对他心存感激,不会再有别的要求。但他就是放不下这个心事。他对她是怜悯吗?抑或是觉得有所亏欠,需要给予弥补才能安心?他不能否认,左思安的敏锐与直觉并没有错,对他来说,这两者似乎兼而有之,却又远远不止于此。

  当然,面对一个全然无辜的孩子成为受害者,谁都会动怜悯之心,加上作恶者是他的亲人,他又直接cha手让她生下宝宝,延长了她的痛苦,他不可能不自责负疚。他尽力弥补,也是为了说服自己安心。但付出关怀并不是他预料的自我解脱过程,从清岗的小山村刘湾直到阿里措勤,他对她产生了越来越多的关切之qíng,而她对他也没有了最初的戒备,甚至开始在某种程度上信任着他。不知不觉中,他们之间有了类似于亲人的感qíng牵绊成分。

  他自嘲地想,也许他不需要把抚养宝宝的担子想得过于沉重,以他这样为左思安cao心的程度来讲,已经算能接受当父亲的初步训练了。

  7_

  冬季来临,暮色来得早而浓重,到放学时又下起了小小的雨夹雪,寒风呼啸,气温骤然降了好几度。

  左思安与同桌王宛伊一起出来,刘冠超已经等在外面,将一把雨伞递过来,嘱咐她:“搭车的时候小心,人太多了就再等一班。”

  她接过伞,见刘冠超衣着单薄,校服显得空dàng,问:“你怎么穿这么少,冷不冷?”

  “没事,我不怕冷。”

  “那你赶紧去吃饭吧。”

  他点点头,走在前面。王宛伊悄声说:“他对你真细心,肯定非常喜欢你。”

  左思安撑起了伞:“我们是朋友,他在这边也只认识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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