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荏苒年华_青衫落拓【完结】(24)

  尚修文夫妇跟他们打个招呼,出咖啡馆拦出租车走了。

  田君培坐到任苒对面的位置,“需要我帮你订火车票吗?”

  “稍等一下,我先给我父亲打一个电话。”

  她拿出手机打开,顿时不停响起了短信提示音,分别是陈华与她父亲发过来的。看着那一个个消息,她心qíng复杂,顺手删除,拨通了父亲的号码。

  任世晏急迫地问:“小苒,你现在在哪里?”

  “对不起,爸爸,我在汉江市。”

  任世晏松了一口气,“出了什么事?前几天陈总打电话给我,问你有没回Z市,后来又说你出去玩了,很快会回北京,让我不用担心。我打不通你电话,怎么可能不担心。”

  “我没事。”任苒猛然意识到,她现在回Z市的话,陈华很可能也会过去找她。她实在无法面对他,“爸,我打算在这边住一阵子。”

  任世晏不解,他在汉江市工作过几年,当然了解这边的气候,“这么热的天,你怎么会想到去汉江玩?不如回Z市避暑。”

  “过一段时间再说吧。爸爸,如果……有人找你问,你就说不知道我在哪里,我没有跟你联络好了。”

  “你们出了什么事?”

  “没事啊。爸爸,别问了。”

  任世晏叹了口气,“好吧,下个月月初,我刚好要来临江开了一个法学教育jiāo流会,我们见面再谈。”

  “好的,我在这边等你,再见。”

  放下手机,任苒抱歉地说:“田律师,我改主意了,准备在这边找一个宾馆住一段时间,等我父亲下个月月初过来开会时见面。”

  田君培一向把日程计划得十分周密,还真没见过像任苒这样随心所yù更改行程,走到哪里算哪里的旅行态度。可是任苒说得轻松平常,他竟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笑了,“好,你打算住哪里?”

  任苒正要回答,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小李,胡先生打电话说四点钟开车来取他的咖啡豆,你记得准时帮他装好带送出去。”

  任苒向隔着不远的吧台那边看过去,之间一个身材窈窕的女郎面向这边站着,她一眼认出,那正是苏珊。她那张轮廓分明而细致的面孔美艳一如过去,身上穿着一件样式简洁的黑色V领短袖针织衫,更衬得肤光胜雪,长而浓密的秀发蓬松如云般披在肩头,成熟的韵致犹胜当年。她的目光扫过来,任苒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然而苏珊只是友善地浅浅一笑,显然根本没有认出她来。

  任苒当然更无意上去相认叙旧,放心地端起果茶喝了一口。

  只听那个服务生对着苏珊小声嘀咕着:“上次他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我直着脖子在大太阳底下等了半个小时他才来。”

  “好了好了,你到时间就在门口站着,看他车来了再出去。”苏珊利落地jiāo代完毕,转身绕过吧台走了进去。

  “她是这里的老板娘,这一带出了名的美女。”田君培注意到任苒的视线,“修文的合伙人冯以安是这边的常客,上次请我过来喝咖啡时告诉饿哦的。据说很多人冲着见她专程过来喝咖啡。”

  任苒笑了,“她的确长得很美。谢谢你送我过来,田律师。我去找宾馆。”

  田君培不等她讲出再见,也站了起来,“天气太热,你拎着行李不方便,我送你过去。”

  第十二章

  任苒就近在华清街上找了一家宾馆住下。

  八月下旬的汉江市,和她记忆中一样炎热,夏日盘桓于城市,没有任何即将结束的迹象,太阳自凌晨直到huáng昏,占据着天空,空气热烘烘的,仿佛停止了流动。

  16岁那年冬天,她母亲方菲去世,任世晏办完后事,便带她离开Z市,转学来到这个城市。

  下火车后,迎接她的是寒冷cháo湿的倒chūn寒天气,天色晦暗,北风凛冽,细雨夹杂着零星的雪花扑面而来,路面泥泞,所有的人都低着头匆匆疾行,这个景象跟她当时的心境一样凄凉。

  接下来是短暂得让人无法察觉的chūn天,气温bào涨,马上进入漫长而炎热的夏天,如此极端的气候,再加上挥之不去的悲伤,无法融入新同学中的孤独,她一直郁郁寡欢。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夏天祁家骏报考这边的大学,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她想,她永远不可能适应这里。

  现在重新置身于这座城市,她不能不再度记在那一段青葱岁月,她本来根本没有计划来这里,却在最不宜人的季节里意外逗留下来。

  她还来不及做出明确的计划去哪里,也许并没有一个地方能让她逃开所有回忆,了无牵挂地重新开始生活。她要做的,只能是一一面对。

  怀着这念头,任苒第二天下午做完手头的翻译工作,给蔡江开发邮件后,走出了凉慡的宾馆。

  到了下午四点,太阳仍然炽热,大街上溽暑bī人,她先去了她住了两年的财经政法大学,然而到了学校门口,她大吃一惊,眼前变成一片写字楼与住宅区,完全看不到学校的影子,更别提以前学校旁边那整整一条街做学生生意的热闹场面。

  她向路人一打听,才知道财经大学政法大学已经于几年前从这片位于闹市的狭小老校区整体搬到了郊区大学城。

  她凭记忆向后面走着,这里经过重新规划,往日的小山已经夷为平地,只隐约保留着一点地势起伏,再也找不到以前通向她和她父亲住过的宿舍的石阶。一整圈走下来,并没有沧海桑田的巨变,可是也再没什么能与她的回忆吻合了。

  任苒离开学校旧址,去了江边,已经过了下午六点钟了,太阳西斜,但光线明亮,离huáng昏还早。

  长江将这个城市分为南北两个部分。任苒第一次来到江北,是跟初到这个城市的祁家骏一起,在一个夏末huáng昏。

  祁家骏和她坐在被太阳烤得有些发烫的台阶上,看着眼前宽阔的江面,一边摇头一边说:“果然浩dàng得不像话。”

  她白他一眼,“这叫什么形容词?”

  “这是感叹,小苒,这个城市也不错嘛,大开大合,没你电话里说的那么差。”

  她嘀咕着:“反正我不喜欢这里。”

  “除了天气热,同学讲话听不懂,菜太辣以外,还有什么理由?”

  她想了想,只得承认她的不喜欢更多是因为自己心qíng不好。

  “好了,从现在开始,我过来陪你--监督你,你给我放开心起来,答应我,高中最好一年好好加油学习。”

  上学期任苒的成绩十分糟糕,父亲当然没哟苛责她,可她从小到大功课没有落后过,只能心虚地低下头。不过,祁家骏完全没有训诫她的意思,捋了一下她的头发,“当然也不用太努力,跟我一样,稍稍用力,考上财经政法大学就行了。万一用功过度,考上北大清华就麻烦了,我可没法跟过去。”

  看着祁家骏戏谑儿轻松的神qíng,她没来由的心安,在母亲去世大半年后,第一次哈哈大笑了。

  “走,我们下去玩水。”

  祁家骏拖着她的手往下走,一直走到江水拍打着的沙滩水上。

  当时的江滩保持着原始风貌,大面积沙滩luǒ露,岸边满是杂乱停靠的破旧渔船,野糙丛生,成片的芦苇是有大半人高,江水裹着huáng沙,浑浊得让任苒没有任何想走近的yù望,可是看着祁家骏脱了鞋袜下去,兴致勃勃地趟着水,她也突然开心了起来。

  现在,展现在任苒眼前的江边已经完全不同于过去。沿着江岸修建成了长达十公里的江滩公园,种满各种树木花卉,雕塑、亭台点缀其间,景观灯高低错落,大理石铺就一处处亲水平台。

  今年汛期有些滞后,涨起的江水漫上台阶没有退去,站在高高的堤岸看下去,下面仿佛成了一个天然的嬉水乐园,斜阳余晖将江面染上金色,人头攒动,三三两两从岸边一直延伸到接近江心,既有市民携家带口在浅水区休闲乘凉,也有不少人在激流中挥臂畅游。

  如此热闹,出乎任苒的意料。她顺着石阶走下去,只见一个年轻的父亲正站在水中鼓励他儿子:“来,还可以再走下来一步。”

  那个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怯怯站在齐腰深的江水中,试探着伸一条腿下去,江水到了他的胸部,他又惊又喜地大叫起来:“爸爸,我站不稳,快漂起来了。”

  任苒跟周围人一样坐下,脱下鞋子,将脚放入浊huáng的江水中。江水泛着小小的波làng,清凉而柔和地在她小腿边起伏着。

  一个湿淋淋的皮球骤然迎面飞过来,任苒本能地伸手接住,脸上、身上顿时溅了不少水,只听那个小男孩叫道:“我的球,我的球,还给我。”

  年轻的父亲连忙道歉:“不好意思,牛牛,快跟阿姨说对不起。”

  小男孩嘟囔着,根本听不清说了什么,她笑着说:“没关系。”一边将球掷还回去,小男孩接住,开心地跳了起来,随后顽皮地再次将球丢给她,他们就这样来来回回抛着球,任苒固然没有不耐烦,那小男孩更是乐此不疲,一直玩到他的母亲拿着冰棒过来,他才欢呼一声,丢下球抱住妈妈的腿,努力跳着去够着冰棒。

  任苒将球丢给他的爸爸,看着江对岸出神,直到那小男孩将咬了一大口的冰棒递到她嘴巴,她才回过神来。

  “阿姨,给你咬一口。”

  他爸爸被儿子的举动逗得捧腹大笑,他妈妈则又好气又好笑地叫:“牛牛,跟你说了很多次,不要把自己吃过的东西让别人吃,太不礼貌了。”

  任苒也禁不住笑着摇头,“谢谢你,牛牛,阿姨不吃。”

  落日迟迟,浑圆地挂在西边的天空,映得云霞如火焰般绚烂,半江瑟瑟,半江反照着弯下的鲜艳红色,堪称壮丽。任苒入神地看着这景色,而周围的人似乎早已习以为常,没有察觉正有美景在天边悄然变化。

  不知又做了多久,太阳终于还是慢慢西沉没入地平线,天色暗了下来,江滩的景观灯次第亮起,灯光在水面摇曳不定,别有一番风qíng。

  不过江边并没有因此沉寂下来,岸上开阔的地方搭起一个个简易的露天卡拉OK。功放里各式流行歌曲此起彼伏地传来,有些唱的颇为深qíng动听,有些就只能算是放声大吼,招来周围听众一阵阵口哨与喝倒彩声。

  那对年轻的父母已经带着儿子离开,嬉水的人却并不见减少,不时甚至有白领模样的男男女女带着公文包和啤酒过来,解了衬衫领口纽扣,脱了鞋袜,挽起裤腿,三五成群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当然更有不少qíng侣若不旁人依偎着喁喁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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