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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会有人来看我们吗_连城雪【完结】(14)

  小屋装上大家具,真朋克,我无奈的坐在chuáng边:“陈染,你到底gān嘛?”

  “不gān嘛。”他在厨房装好cha线板,走出来,找纸巾擦手。

  “什么时候退学的?”

  “刚上就退了。”

  “然后呢?”

  “去厦门了。”

  “去厦门gān吗?”

  “什么都没gān。”

  问的我直累,他要不想说那问题你永远也搞不明白,真自私,说走就走,想来就来,再没见过活的这么省心的人。

  陈染就这样突然间又走入了我的生活,自然得出乎意料。

  在生活习惯上我们天衣无fèng,都属于无所谓的人,吃东西不挑剔,经常是我趴在桌子上写剧本,他抱着吉他,在窗前轻弹,晨曦间,午后,或深夜。

  陈染有时会讲他在厦门的生活,游泳,读书,在海边朝jì女打招呼,阳光永远明媚,鼓làng屿漂亮迷人,看来,同样是一个人过日子,他都能比我开心。我知道为什么,陈染喜欢孤独,而我,只是讨厌别人。

  偶尔他会消失个两三天,再出现什么也不说,倒头就睡。我从来不问,也管不了,自己日复一日的生活在小屋里,写我永远也写不完的剧本——这好像成了唯一一件可以做的事qíng,现代爱qíng,好,古装武侠,好,加一个吻戏,好,您看哪不对,怎么改都好。

  那天正对着稿纸码字,突然间的恶心,跌爬到厕所吐的天昏地暗,扶着墙出来时,瞟到墙上挂的日历,愣了两三秒,脊梁一阵犯寒。

  电话接通了,他温柔的声音传过来:“亭亭,怎么了?”

  “你在哪呢?

  “出什么事了?”陈染似乎觉得我qíng绪不对。

  “你在哪呢?”

  他说了沙坪坝的一个地址,我说等我,匆匆穿上外套往外走,看看外面已是阳chūn三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去系上了条围巾。

  天依旧yīnyīn的,我在出租车上一直想,一直想,脑子却全是空白,眼前的生活已经够漂泊不定了,它脆弱的根本禁不起丝毫打击,尽管在旁人眼里那么平静,不过是如人饮水的事罢了。

  街边徘徊了好一阵才找到那间酒吧,我严了严围巾进去,白天人很少,第一眼就看到了几个人中间的陈染,他没有任何等我的样子,谈笑间甚至没注意到走进来的这个衣着过时满脸晦色的女人。

  “陈染。”

  他抬头。

  “你过来。”受不了他身边那些人,不管是艺术家还是流氓。

  “怎么了你,不老实在家待着。”

  我拉住他的衣袖,声音特别小:“好像…怀孕了。”

  细瘦优美的眼睛眨了眨:“没搞错?”

  “这些天身体都不舒服,总恶心,那个…两个月没来了。”

  陈染还是一贯的平和劲儿:“我陪你去医院检查。”

  消毒水味让我更加紧张,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手和手暗自用力的握在一起,才能保持镇定。

  “陈染,要是真的,怎么办?”

  “你不想要,打掉,想要,生下来,我养。”

  我嗤笑一声,这句话说的真好,真好,一个不靠谱的爸爸,一个忧郁的妈妈,哪个孩子能这么幸福,呵呵,全在我想要不想要。

  护士小姐叫了号,我一下子站起来,走过那么短的距离,却是每一步都迈的异常艰难,有时候我觉得,不管他在不在身边,好像总是我一个人在独自面对生活,按理说,爱qíng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吧,相守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吧,难道我们这就算是,在一起?

  还好,医生说是长期疲劳,营养不良,经期紊乱,安慰了几句,让我回去好好对待自己,我松了口气,默默点头。

  那个下午让人倍感憔悴,拎着刚开的药在医院的花园里逛到天黑,陈染一直想让我开口,一会儿说还真以为自己要当爸爸了,一会又说我要是失望不如生一个算了,我很奇怪他怎么就没像我这样过,永远不温不火让人根本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最后我跟他讲,陈染,我大概是更年期提前了。

  如果你以为我要的是他在我身边,只有我一个,那就错大了,你所以为的是五六年前那个早就死在上海的少女的愿望。

  一路走来我对爱和陈染形成了很严肃的态度,我希望我们能沟通,能彼此了解心照不宣,从不向对方撒谎,都有要做的事qíng总是共同奋斗,有一个幸福的现在和存在希望的未来,如果我是爱他的,那这爱一定有爱的意义,飞蛾扑火只顾眼前的事对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但很显然,他不这么想,一点也不,他甚至会嘲笑这些想法,我们都在蜕变与过度,没有谁已经找到自己的人生——这完全可以理解,我愿意默默地陪着他走向成熟,但一个男人的担当和责任,根本就不是成熟以后才懂的东西。

  “亭亭,回北京吧。”

  我正在煮咖喱饭,闻言手停了一下:“不回。”

  他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边,默默的注视着我。

  “回去gān嘛?”

  “看看爸妈,在家待一阵子。”

  “那你回吧,重庆挺好。”

  陈染恩了一声,又走回去,我煮好端着盘子出来,抬头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过两天吧。”眼睛盯着电脑屏幕,随口一接。

  “什么时候回来?”

  “没准,也许不回来了。”

  “哦。”我把盘子放到他旁边,吃了口自己那份,一会又写起剧本。

  “有什么好写的。”动听的声音半笑不笑,打断了我刚冒出头的思绪,回神发现陈染正看着我。

  我低头写了半行,接下话茬:“你是不是特烦我?”

  “没有。”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随你便,做你的大人物去吧。”

  “我看你是真更年期,神经。”他又把目光放回笔记本。

  也许是夏天很热,我突然来了脾气:“我就他妈神经病,没你那么伟大,你以为你很能耐,那你走,马上就走,你不烦我我还烦你了呢,成天就知道做你的白日梦,傻bī!”

  陈染没理我,我抑郁的不行,自己倒在chuáng上生闷气,天都黑了,他大约是看我躺了半天还不动换,又走过来坐在chuáng边心平气和的劝我,衬托之下我真产生了自己疯掉了这种错觉,哭的泪流满面躲开他的手,嘴里嘟嘟囔囔的骂他:“你太自私了,根本不管我是怎么想的,这么多年了,我都成什么样子了…”

  也许陈染不接话我哭过也就过去了,可是该着他千载难逢有了回脾气。

  “你是因为我消沉的,还是因为那个同xing恋?”

  我噌的坐起来:“谁让您乱翻我东西的?!”

  “我不是故意的,你不心虚你藏起来gān吗?别告诉我我老婆也是个同xing恋,我真幸运。”

  “你无耻!”

  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我跌跌撞撞的在哭闹中用尽全力把陈染往外推,披头散发歇斯底里,估计比街边泼妇还要难看。陈染最后急了,一下子甩开我的手,正了正被我弄乱的衬衫,头也不回的摔门出去。

  嚎啕大哭。

  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自己当时的行为,如果你尝试过嚎啕大哭,就该知道平时哭的根本不算什么了。

  极累,失望,迷惘,不甘…那些复杂的qíng绪牢牢的抓住了我彷徨的心灵,既然知道没有希望,为什么不离开呢?胡心亭,离开陈染,你的人生就一无所有了么?值得吗?那么你自己呢?你还有自我吗?还有理想吗?你找到活下去的意义了吗?你很快就要老了,如果一辈子只做过爱一个把你当作附属品的男人这件事qíng,你真的不后悔吗?陈染是什么呢?你第一次当了女人以后他在哪里?你独自奔波千里的时候他在做什么?你失去了最要好的朋友他是怎么看你的?这些年你这么痛苦他怎么就活的那样安稳?他懂你吗?知道什么让你快乐,什么让你忧伤吗?当他快乐与忧伤的时候会想起你吗?有了这些答案,他在你的人生里究竟扮演了什么呢?

  你总是跟在他的后面,所以永远看不清他的脸。

  走吧,就算是为了爸爸妈妈,为了姐姐,为了冯实和周周,我要珍惜自己,我爱过他,为他活过了,以后,要为自己而活。

  擦掉眼泪,我站起来换了身gān净衣服,想收拾些东西,才发现自己一清二白,只装上证件和银行卡,写剧本赚了点钱,应该够花一阵子。

  擦净了吉他,码好了书本,戒指也放在电脑旁,只是曾经的照片怎么也找不到了,不然真想什么都还给他。

  向往外看看,陈染没走远,站在楼下抽烟,身影在微光中美丽无暇。

  轻手轻脚的打开防盗门,又合上,爬到楼上几层,一直等到半夜才听见陈染上楼开门关门的声音,我抓住机会,连滚带爬的跑到楼下,直奔大街,打开出租车门的时候忽听他叫我的名字,好像很久以前,也是这样,他追出来,我笑着坐车扬长而去。重庆的路不比北京,大起大落的,车一但在你眼前消失,就再也找不着了。

  不知道他会追到机场还是火车站,于是我选择坐船,沿长江一路东行到了武汉,又转乘飞机到达厦门,陈染形容过的厦门是很美好的,我想我也需要这样一个地方,把自己晒gān。

  阳光,芒果,大海,钢琴。

  美丽的海岛一下子就把我迷住了,走在鼓làng屿的小路上,发现了榕树的美,枝繁叶茂,落地生根。

  安定下来的那个傍晚,坐在写字台前,面对着一摞洁白的稿纸,我对自己说,小时候那么喜欢电影,那么,写一个真心想写的剧本。

  这是你的第一个理想。

  这是你的开始。

  始末

  第八章

  如果我们生命的每一秒钟都有无数次的重复,我们就会象耶稣钉于十字架,被

  钉死在永恒上。

  ——题记

  秋天的庐山特别静谧,虽然没有桃花盛开,妖娆一片,但树绿的很沉稳,很沉稳,再走在花径的石路上,才恍然发觉,那么多年已经过去了,这个世界的诱惑变得越来越光怪陆离,浮躁而浅薄。很感谢九六年安静的夏天,遇见了陈染,这个一直在我生命里行走的人,很感谢他的独特,他的辽阔,他的美丽,他从来没有停止过的关怀与纵容。

  “你说,我们要不是在这里相遇,可能就不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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