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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会有人来看我们吗_连城雪【完结】(15)

  “如果那时你不过一时qíng绪爱上我,可能就不认识了吧。”

  “谁说我爱你的?”

  “你不爱我gān吗嫁给我。”

  “是呀,我gān吗嫁给你。”

  我们坐在亭子里,躲避山里突如其来的细雨,好像真的不年轻了,不再会迎着雨胡闹了。看着一片葱郁间轻柔的银线,有几丝飘落到他的脸上,发丝上,睫毛上,水晶似的gān净透明,突然凑过去吻了一下那有些苍白的薄唇,这似乎,是我第二次主动亲吻他,竟然相隔了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穿越了北京,上海,重庆,厦门,流过泪,伤过心,反反复复的挣扎怀疑,才在这时回到原点,才又找到了十年前那么简单纯洁的心境。

  陈染静静地看着我,我微笑了一下,被温暖的双臂拥抱住。

  “跟我回北京吧。”他温柔的抚摸我的发丝。

  “回去gān吗?”

  “结婚。”

  “不是结了吗?”

  “没有婚礼。”

  “不要婚礼。”

  “那可不行,万一你岁数大了,想起来了,再拿这个和我闹,我可惨了。”

  我一下脱开他,瞪了两秒,又笑:“好,你背我下山,背得动我就和你回北京。”

  陈染站起来。

  “gān吗?”

  “背你啊。”

  “真背啊?”

  “废话。”

  他背过去,我勾住他的脖子,稳稳的被托起来,离开地面。没想到他真的背起我,一步一步,在细雨中,朝山下走去。我瞅见过往行人朝着我笑,渐渐的也开心起来。

  “哟,不错,还背的动我那?”

  陈染哭笑不得:“以前的你都背得动,甭说现在了。”

  “嗯?”我掐住他的脸:“你说我胖?”

  “还胖,背着和我闺女似的。”

  “滚,放我下来。”

  “不。”

  那天,我靠在他很宽但是很瘦的脊背上,心想,真的可以和他过一生吗?如果,连陈染都不能始终如一对我一辈子,就再也没有别人能了。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qíng有独钟?我觉得,有,他就是我的qíng有独钟,他就是那个让我愿意承担一切,愿意分享一切的人,我离开了三年,他找了三年,等了三年,我想,就算我永远的离开他,他还是会等我,因为我也从来没有停止过等待他,我们一直在一起。

  冬天的家乡,用纷纷扬扬的大雪迎接了我们,四年未回家,北京看起来那么陌生,很多人认为北京说的是普通话,不,我能那么清晰地听出它独特的抑扬顿挫,对我来说,这是乡音。

  陈染说我们有新房子,很大很漂亮,装修家具他自己设计的,只是一直没住过,他考的人大研究生,快毕业了,终于读了自己喜爱的哲学。

  我说,我想回家,可是我怕,我怕爸妈老了,他说没老,活的好着呢,你妈做饭越来越好吃了,我跟那捉摸了半天,才觉得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妈,怎么下来了,多冷啊。”

  “亭亭,亭亭。”老太太根本不听我的抱怨,一把把我抱住,哭得什么似的:“你这孩子,想死妈了。”

  我手无无措,看着爸爸在妈妈后面看着我傻笑,大片的,洁白的雪花落在了他的身上。

  近了屋,才发觉陈染简直比我受欢迎,好吃的都第一个给他,那爸妈叫得分外亲热,我妈除了夸他,就是质问我户口的事,提起婚礼更是滔滔不绝,我最后实在受不了,又闷进屋子里,chuáng铺全换新,但躺上去,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当年,我就是躲在这儿,在午夜十分,一次一次往陈染家里打着没人接的电话,那时候还没有手机,听得也是王靖雯的卡带,二中的校服傻乎乎的,想起来全是历历在目。

  打开行李箱,拿出厚厚的稿纸,除了平静的心,这就是我在厦门得到的全部,大学的张教授一直在帮我,每次写完剧本,都是他帮我推荐,我把他催了一年多的稿子,一张张塞进传真机里,希望这一次,是真的写出息了,不知道张老为什么一直看好我,但有人相信,我就特别容易坚持,陈染以前对我说,你写点东西吧,没想到,这一写,就要一辈子写下去了。

  记得在厦门的岁月,孤独中几个月不说一句话,稿纸写了撕,撕了写,陪着窗外的芒果huáng了又落,落了又huáng,写作的枯燥,却给了我生命的鲜活,它让我从qíng感的执念中走了出来,以一种真正沉淀过的心境去看待自己,看到了自己的幼稚,也原谅了他的不成熟,看到了爱qíng的美好,也明白了爱qíng的局限,人应该不断地去追求,一直在路上,也许你还不知道自己所追逐的究竟是什么,但是,如果不向前走,你就永远也不可能知道。

  没想到,这个人要见我,更没想到,是这个人,解开了我最后的心结。

  金huáng的液体顺着杯沿滑落下去,我生疏的说了声谢谢,小伍放下酒瓶,透过黑框眼镜看着我,我特别讨厌他戴眼镜,让人心里发毛。陈染说他在炒股,看得出来,书卷气淡了不少。

  “真没想到,你们竟然结婚了。”

  我不知道接什么话,就继续沉默。

  “陈染是个诗人,诗人啊…”小伍靠在沙发上,声调挑的十分戏剧化,又gān巴巴的补充一句:“配你真是làng费了。”

  “你是来讽刺我的吗?”

  “不是。”他又直起腰,递过一个盒子:“我是来送礼的。”

  我疑惑的接过来,打开一看,立马和上:“这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陈染是我最好的哥们,我的就是他的,其实什么也不用送,我现在就有这个,是个意思。”

  “我不能要。”

  “没说是送你的呀,我是送你们的,陈染说不要了吗?”

  “……”

  小伍点上一根烟,抽了两口,比比划划对我说:“其实你这个人,除了长的好看,一无是处。脑子,不行,眼界,狭隘,气质一个字,”他手一伸:“俗不可耐。”

  “我有这么差吗?”

  “有,绝对有,相信我。做人你是不行,做女人,你看,你水xing杨花…”

  “我怎么水xing杨花了?”

  “你说你和陈染好的时候,跟没跟别人好过。”

  “这无从谈起,再说他还跟别人好了呢。”

  “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你瞧瞧,你瞧瞧,第二个毛病,善于嫉妒,还有,爱耍脾气,你看,从上海跑到重庆,从重庆跑到厦门,把我这哥们整的那时学都不上了,尤其三年前,回北京我差点没认出来他,胡子拉碴,不成人形。我说就这住店还得给钱呢,有你这样的吗?”

  我目瞪口呆的听着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数落,真是一句比一句损。

  小伍好不容易说够了,喝了一大口酒:“他为了为你,那真是不值,有些事儿你不知道吧,我就不告诉你,我走了。”说完就麻溜的站起来,又补充一句:“你可能是真的爱他,不过我得送你句话,陈染没了你,会走得更远。”

  没了我,会走得更远吗?

  拿起小伍送的礼物,实在无法评价,我以为金条是古代才流通的东西呢。

  也许吧,从前,我虽然爱他,看到的却只是自己,好像除了自己别人都没有喜怒哀乐,就像小伍,他看到的只是陈染,那么你呢,你读了我的故事,知道谁对谁错了吗,当你此时想起你爱的那个人,我想你是知道的,对与错,永远比不上值得不值得。

  2007年一月,我在众人面前嫁给他了,前一晚,拿出那个黑色的吉他,我说陈染,总是你给我唱歌,今天我给你唱首歌吧,他点点头,我唱了首家喻户晓的老歌,只不过,很用心,用心唱给他听。

  没有承诺,却被你抓得更紧

  没有了你,我的世界雨下个不停

  我付出一生的时间想要忘记你

  可是回忆回忆回忆

  在我心里跳出来拥抱你

  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

  我的寂寞逃不过你的眼睛;

  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

  你让我越来越不相信自己

  我还听见你的声音

  紧紧萦绕我的心

  我还不能接受分离

  就是永远不在一起

  婚礼还是随我的意,从简,没有酒席没有宾宴,只不过,像小伍说的,要了一个俗不可耐的仪式,我想我能亲耳听见他的回答,也就够了。

  陈染先生,无论贫穷、疾病、困难、痛苦,富有、健康、快乐、幸福,你都愿意对胡心亭小姐不离不弃,一生一世爱护她吗?

  我愿意。

  “亭亭,我蒂宾根大学的申请下来了,跟我去吧。”

  我靠在他的怀里,卧室在午夜温暖而宁静,我们一起买的窗帘的fèng隙间透过一丝月光,让我能看见他的脸,温柔的眼,高挺的鼻,薄薄的唇,见一次就从来不曾忘记的美丽。微微转过身,靠的离他更近,闻着那股淡淡的植物般的气味,我开了口:“不想去,你会回来吧,我等你回来。”

  陈染好半天没说话,最后叹了口气,我只能用更紧更紧的拥抱告诉他,我对他是多么真诚,然而,一个人追着另一个人,不是我要的结局,没有结局,我们的人生在一起,但那毕竟是两个人生,两个永远不会停止的人生,很高兴陈染不是一个只有爱qíng的男人,他告诉我,世界很大,人生很长,可以放很多很多东西,对于他,我也不是一个陌生的女人,我会让他因为我,而走得更远。

  2007年8月,我在机场送走了陈染,他去往遥远的德国,我是笑着说再见的,虽然那么舍不得,舍不得。

  2007年9月,张老告诉我,剧本被一个很好的导演看中了,那时候,我高兴得要发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打电话,告诉他,告诉他我有了更加广阔的未来。

  2007年11月,我发现自己怀孕了,陈染很矛盾,他说想等到他在我身边的时候再要孩子,可是我还是决定生下来,后来医生说,是个男孩儿,我想我会对这个孩子很好很好,因为他是我对一个人的爱,和对另一个人的亏欠。

  故事到这里,我想我可以画一个句号了,生活总是在继续,而故事的结束,只是作者想把告诉你的东西说完了再无可述。不知道正在读故事的你,是不是有这和我相似的经历或感触,其实到了现在,我依旧不能说明爱,究竟是什么,也不能回答周周,爱一个人,究竟有没有意义,这从来也称不上经验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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