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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界线_夏茗悠【完结】(6)

  赵玫看向黎静颖,摇了两下头,继而冷笑出声:“我说你,假仙也要有个尺度吧?别人看不清你,难道我会不了解你是什么人?其实那书就是你撕的吧?昨天我中暑回家后,你不是还推车回学校了吗?”

  黎静颖半天没有声音,像被什么符咒钉在原地动弹不了。

  程司实在看不下去,在赵玫惊讶的眼神中走出去:“够了赵玫。昨天我陪小静一起推车过来,再送她回的家。”边说边伸手环过黎静颖的肩,推了推变成木头人的女生,“走吧,回去上课了。”

  整个过程没有再留意夏树的存在。

  因此最后局面成了表qíng复杂的夏树和表qíng更复杂的赵玫的对峙。

  很显然,赵玫并没有因为和黎静颖的翻脸而与夏树统一战线。在狠狠瞪了这个比讨人嫌的闺蜜更讨人嫌的“外来入侵者”一眼之后,赵玫也上了楼。

  (三)

  中午在食堂,赵玫带着两个女生准确无误地“不小心”撞翻了夏树的餐盘。“阿司只不过是因为同qíng才和你在一起,拜托你不要会错意,丑女。”

  夏树不想再迎战挑衅,任她们推搡够了自己走掉。

  没有和赵玫再起正面冲突,但不得不重新排队再买一份饭。

  排在前面的正好是同班的女生,夏树只是看她眼熟,其实她也是坐在第一排不太爱说话的孤僻学生。

  她还以为赵玫是在帮黎静颖出气,露出同qíng之色的同时也提出了善意的劝告:“你就别和小静对着gān了。在这所学校里,每个班都总有一个或几个核心小团体。和她们搞对立没好处。”

  “这么说黎静颖才是核心团体的核心了?”

  “没错。但小静,怎么说呢,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跋扈的大姐大,其实她年纪是班里最小的,平均比我们小了一岁半,也确实是个彻彻底底的小孩子,好在赵玫整天护着她。她人很单纯没心机,总之,你的书肯定不是她撕的。”

  “……”我并没有认为是她撕的。

  “小静那种人……呵呵,”对方笑起来,“就算你先平白无故撕她书,她都不会报复。”

  果然如此。

  夏树敷衍地跟着微笑了一下。黎静颖较赵玫口碑好得多,但更有可能是伪装得好。

  在别人眼里又善良又宽容,实际却往往与所有人的认识相反。

  被寄托了巨大期望的人,往往反过来让人心痛到底。

  笑,可以代表快乐,也可以代表内疚。泪,可以代表珍惜,更可以代表诀别。

  这个世界,这世界上的人,夏树看得太透彻。

  一种无可名状的感伤忽然如同电流传遍全身,赵玫的讥讽在脑海中盘桓,“只不过是因为同qíng……”整个人又重新陷入泥沼,好像要不由自主地重蹈覆辙了。

  “是你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吗?”

  夏树回过神,摇摇头矢口否认:“不是,不是我的。”

  那女生再次用怀疑的目光瞥了眼夏树的外套口袋:“哦……食堂里可以接听没关系啦,只是不能带进教学区。”

  夏树直视她眼睛,半晌才语气笃定地说:“我没有手机。”

  震动声明明是从夏树口袋里传出的不会有错,可为什么要坚决否认呢?女生觉得夏树很古怪,正犹豫要不要和她jiāo谈下去,突然看见夏树身后站着风间。

  虽然在班里并不算熟,可眼下到底也可以就势脱身,于是和风间搭讪,说起英语作业,顺利转移了话题,没再多搭理夏树。

  (四)

  凭什么才见过一两面就做出主观臆断。

  程司不是足够温柔的人,个xing虽然开朗,但远远没到像阳光普照大地的那种程度。

  风间也未必一定冷漠,对人不大热心而已。

  关键是,他们好与坏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都不是在乎自己的人。都不是自己应该在乎的人。

  太丧气了么。好像也是不太对的。心里牵出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另一头要系在什么地方还悬而未决。

  夏树摊开掌心,生命线断得分明。上学前住过一阵奶奶家,她被带去给算命先生看,那人yù言又止退还了钱,奶奶大致能猜出吉凶,觉得非常沮丧。

  连什么时候会死掉也悬而未决,却感受不到实质xing的哀伤。

  其他人遇到困难时,能够劝自己打起jīng神“只消过一阵,就会摆脱这样的日子”。而自己却做不到,因为“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日子”。说服自己“那只是迷信啊”,但潜意识里终究还是在意。努力呼吸空气,每一天都也许是最后一天,像是溺了水,不管不顾地向所有能触碰到的东西挥手拖拽,有时连援救的人也一起被拉向水底。

  上天从自己这里取走的东西太多了,偶尔又好心地还来少许其他的作为补偿,夏树有时能看见一些发生在未来的画面,虽然事后会得到证实,不过还是缺乏真实感,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这就叫做超能力,也许只是自己爱幻想罢了。

  这样的,没有期待的,不愿相信的,未来。

  还剩下多少?

  隔壁班的女生还特地蹑手蹑脚跑来后门张望,叽叽喳喳的聒噪声中夹杂着“真少见”、“高二转学”、“从外地”、“原因”、“神秘”等关键词,夏树知道在说自己,没有抬头去理。

  “你也中暑了?”程司进教室顺便问。

  夏树不知何来的“也”,只摇摇头:“郁闷着呢。”

  “怎么了?”男生拖过椅子坐下,有点感兴趣。

  “我奶奶叫我过来的时候chuī了大牛,说圣华高中大有趣,每天下午三点就下课,周五下午还可以玩社团。现在看来好像不是真的。”女生泄气地倒向自己胳膊,一小团脸颊被挤得移了位。

  男生嘴里咬了根谷莠玩,呲牙笑一笑:“那样的学校也不是不存在。社团什么的,我们学校也有啊,不过我们学校嘛,到底还是比较关心高考升学率,毕竟这个才更重要吧。”

  比较。更。

  这些词汇让人想起窗外一声高过一声的蝉鸣。

  听说这种生物,要在地下蛰伏七年,才能钻出地面生存一天,放眼是满目亮眼的绿,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美的境地,它声嘶力竭地高唱,和其他同类较着劲,直到死去。也许是因为感到自己多么幸运,也许是……

  因为体会到未来可能所剩无几,眼里的一切才与众不同。

  别人以为无关紧要的事物,在你眼里却那样值得珍惜,好比空气。

  可是空气,你向它伸出手,也不可能抓得住啊。

  对么阿司?

  女生把眼睛转向他,缓声说:“现在想来,没有进入能经历丰富多彩的青chūn的高中,和没有机会再次和想念的人再相遇,不知道哪个才更值得惋惜。”像是自言自语。

  但是程司听得清晰,似乎没有理解。想念的人?心里一阵窃喜,还故作严肃正经,老神在在地点头附和:“所以说人生总是有很多种可能xing嘛。”

  (五)

  之后的某个英语早自修,突击默写前一天课上教授的单词。

  科代表报出的一个个中文词怎么也无法在脑海中转化成另一国语言,累积起来,彼此纠缠,让大半个班的人抓耳挠腮左顾右盼,着急也不起作用。

  写完中文后,女生的水笔就只能悬在四线格上停滞不动,时间一长,自动顺下墨水来。原本该写下整洁单词的地方,只留下点点墨迹。

  女生在断断续续的报单词声中搁下笔,无聊地转头向窗外。

  大部分树叶还都绿得耀眼,但已有零星一点点huáng色掺杂其中,风一chuī,就被晃进绿的海,轻易找不到。

  近处有rǔ白色窗框和米白的窗帘,更近一点的地方,风间撑着头四下随意看,发现了正发着呆的夏树。

  诧异的目光暖暖地熨着面颊,可是女生假装没感觉。

  一直以来,也许是身世的缘故,夏树是非常要qiáng的女生,特别不想让别人对自己投来同qíng的目光。什么都想争第一,什么都想做得完美,什么都付出十万分努力,坚信如果没有成功,一定是自己努力不够,不是别的原因。

  可有一天,因为某种原因却突然泄了气,意识到自己的努力会给别人带来不幸之后,甚至觉得就这样接受别人同qíng惋惜的目光也未尝不可。

  周三新来了个数学实习老师,同时也担任着A班实习班主任。上课时程司就一直朝夏树做着口型,全然不顾风间黑着一张“你当我是空气啊”的脸,可距离太远,没等夏树搞清他到底在说什么,男生就不幸被老师点了名。

  等到大课间,夏树去便利店买了零食上教学楼天台吃,程司和两个其他班的男生正巧在说话。面朝门口的程司看见夏树,“唷”了声,摆出招牌笑容挥挥手中卷着的一叠书一样的东西。夏树也冲他笑笑,靠着栏杆坐下。

  和程司站在一起的男生们转头看过来,在朝向夏树的角度只停留了半秒,随即露出“家眷来啦”的jian笑和程司闹了几句,下了楼。

  男生厚着脸皮凑过去抢吃的,夏树用余光瞄了眼卷在他手里的东西:“清凉写真还是成人杂志?”

  “写真。”男生条件反she般回答,等反应过来差点呛住,“话说我为什么要回答你啊!”

  “对啊,为什么?”

  程司顾不上理会女生明白显露出“你蠢呗”意味的神qíng,飞快地又将手里的东西卷得严实些:“哎呀哎呀被老师看见就糟了,现在还看得出吗?”

  “看你的脸就知道。”

  “什么啊!”男生微怔,“……嗯……这个不是我的哦……风间……对,是风间的。”真是越描越黑。

  夏树看着他,忍住笑点点头。等他放心地继续埋头苦吃,才说:“说那是风间的写真还更可信点。”

  “风间……风间?”男生有个翻着眼睛想象状的动作,“……呵呵……那也很有爱啊。嗯?怎么了?这样看我……”

  “不能理解为什么你脸上会出现花痴女的表qíng啊。和风间关系特别好么?”

  “当然了,初中死党加高中同桌加……其实和小静的关系更好一点,从小学时就玩在一起了,所以才总在升学时填同样的志愿。风间是小静初中时的朋友,赵玫是她高中时的朋友,大家才因此混熟了。虽然她们女生……”他想起了前几天的事,“有时难免会有些小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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