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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界线_夏茗悠【完结】(7)

  “是么。”夏树讪讪笑着,“难怪有种感觉……怎么说呢……感觉你们是个有结界的小圈子,旁人在外面兜兜转转,怎么也没法走进核心,说不清为什么,看见你们,总是有这种落了单的感觉。也许是……你们之间有秘密,对么?”

  “哎——我说是你想得太多,哪有这种事。”

  夏树朝身边大咧咧笑着、一副无忧无虑表qíng的男生扫过一眼,觉得再解释下去对方也未必能明白,只好转开话题:“对了,今天数学课你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欸?数学课?”几秒后才回忆起来,“哦,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就是说新来的实习老师长得像你。”

  “怎么可能?她可比我漂亮多了。”女生瘪了瘪嘴,佯装生气的模样,“这么说让我觉得没来由地有压力啊。”

  “唔……你比美女老师唯一逊色的地方大概是整天摆张别人欠你八百万的脸吧,给人难以亲近的错觉……”男生在撑着下颏打量半晌后给出了如上评价。

  难以亲近的,是我么?

  女生的神色再度yīn下来,在瞥向男生蕴着疑惑意味眼底的瞬间泛起犹豫感,却又立刻放弃了犹豫。

  “……难以亲近……只是因为我,开心不起来吧。”

  每一天,从日界线开始,从日界线结束。

  乍看是个永恒的周期xing循环。

  可是,我所看见的花却逐渐全都凋谢了,我所唱过的歌却逐渐全都淡忘了,我所听过的故事逐渐全成了传说,我所触及的真实也逐渐全成了记忆。

  我所拥有的一切在静静中流变,终于有一天,彻底地消失无踪。再也无法证明它们的存在,甚至无法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过。

  告诉我怎样才能笑得开怀。

  周五班会课上,教室里因讨论着“男女生间是否存在纯友谊”的粉红话题而变得吵吵嚷嚷,实习老师有点控制不了局面。

  空气还稍有些闷热。

  夏树一直偏过头望着窗外发呆。

  等夏树终于回过神转过头时,正轮到程司发言。男生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正经,说着“我认为不仅和女生可以有纯友谊,连和女老师也可以发展纯友谊,其实不怎么纯的友谊也可以啦”,惹来男生们一致会意的起哄,年轻得几乎没有半点师长模样的女老师完全罩不住,自己先在讲台上红了脸,窘迫难当。

  幸好,下课铃适时响起,解救了窘境中的老师。

  什么“纯友谊”,什么“不纯友谊”,夏树根本没奢望过在这里找到,所以在放学后慢吞吞收好书包几乎全校最后一个走出校门的时候,意外感不能用一点一滴来衡量。

  男生靠在自行车座上,朝夏树笑一笑。

  “你家住哪里?”

  “沈家弄路。”

  “哦……”天色早就暗了,男生瞻前顾后,“这个点正好是下班高峰,铁定堵车,坐车挺难的,我送你回去吧?”说着调转了车头方向。

  夏树第一反应是荒唐地退后半步,之后才坐上程司的后座,没有出声。

  “……如果觉得我多管闲事不想回答就算了哈。”男生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感觉很远。

  “唔?”

  “那个,上次说……你爸妈……是怎么回事啊?”

  上次,指的是因在校运动会中获得广播cao比赛而举行的那次庆祝xing班聚。夏树被同班同学孤立的遭遇达到顶峰。聚餐的地点变更了,却没有任何人想起通知夏树。

  一个人站在广场上听着MP3等了二十多分钟后,天突然泼下阵雨。衣服被雨淋湿了,再加上风大,女生瑟瑟发抖却不知所措。

  不知过了多久,雨幕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小黑点。那黑点以极其突兀的速度一边靠近一边变大,最后变成一个人闯进了女生的清晰视界里。

  男生也没撑伞,黑密的头发上和自己一样不断顺下水珠。“夏树?傻了啊?”对方是笑着的。

  可当时的夏树,突然没来由地感到委屈,大哭了起来。

  许多年后还会记得,在自己孤立无援的时候,有这样一个少年像天兵天将一样轰然降临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很不争气地嚎啕大哭了。

  那时的程司被吓了一大跳,把女生拽进屋檐下后,弯下腰伸出一根食指小心地推推她的肩:“呐,别哭啊。真的,别哭了啊,别人还以为我怎么样你了呢。”

  大概有很多路人会在狂奔向屋檐的途中往这边匆匆瞥来一眼吧。

  等到夏树哭累了,抬起头使劲揉揉眼睛,男生估计没事了,顺着墙蹲下来摘过她一边的耳机:“在听什么歌?……听声音像是L-ETHER乐队的歌啊,听起来很温暖。”

  “就是他们的,《冥冥》专辑里的。叫《失败的离弃》。”女生跟着曲调轻声唱和着。

  “现在听着又觉得有点悲伤了。”

  “是唱的人的心qíng决定的吧。”

  雨水从密不透光的云层下不断筛落,飘然落向地面的瞬间腾起细小的雾气和水花。

  夏树朝外伸出手,完整的水滴搁浅在手心时变成了碎屑。

  女生在对方好奇等待下文的神色中微笑着转过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遗弃了我和爸爸。”眼见着对方在这咬牙切齿的重击下逐渐蹙起眉,最后也难掩目瞪口呆的表qíng,心里竟流淌过一股难以名状的快意,“而和我一直相依为命的爸爸,最后也为了一个女人,遗弃了我。”

  再被问起时,解释得更详细一点。

  “……在我两岁的时候,我妈就丢下我和我爸,跟一个有钱人跑了。”

  “哦——那你爸?”

  “我爸在外地工作,他又结婚了。就是由于这个原因,我才被迫转学回上海,和奶奶一起生活。”

  这话说完后,两人都一直沉默着,维持在一方不知如何继续另一方不知如何作答的僵局中。

  单薄短裙被迅猛的秋风扯成弧线,冷洌气流滞在里面跑不出来。

  小腿冷得失去知觉,紧紧勾住车架的手指也逐渐僵硬。

  穿过两个红绿灯后,男生问“冷么”,女生闷声应着。

  “那你尽量躲在我身后,我要骑快点啦!”

  “哈啊?”

  “骑得越慢越冷,还不如早点到家!”

  “喂喂,欸——啊——”

  “抓稳哦。”

  几乎是条件反she般,在男生猛然加速导致自己失去重心的同时,女生伸出双臂环在了对方的腰际,之后很自然地没再松开。

  来自男生脊背的热度团在怀抱里,更烫着微微泛红的右侧脸颊。

  街灯在深灰色道路两旁为它铺上古铜色的镀面,于是整个视界都被晕染上了暖色调。被大风chuī得含混模糊的眼里,哪里都是流光。

  ——如果觉得冷,反而要骑得更快。

  ——请你尽量躲在我身后。

  (八)

  A班在年级里一向以脑力jīng英体力无能著称,校运动会上除了程司和赵玫拿的三个短跑冠军,只剩下一个广播cao第一撑门面。相比起来,学业方面未必有绝对劣势的B班却得到总积分乙组第三的好成绩。

  以程司为代表的一伙男生不服气,再加上校运会并没有成功把他们过剩的jīng力耗尽,一直叫嚣着要在年级足球赛中争回一口气,和B班决一死战。

  也应了他们的心愿,分组后第一个对手正是B班。

  下午体育活动课,男生们在场中做着热身,huáng白队服的是B班,白黑队服的是自己班,夏树好半天才搞清楚,还是靠异常活跃的程司定下的参照。

  和聚在自己班那个半场边的女生们不同,夏树一个人手cha口袋迎风站在对方半场的球门边,身边全是B班的女生。

  事实证明夏树是明智的,A班从开场就占据了绝对优势,球一直在B班的禁区内活动,开场十分钟左右,程司就进了一个球,之后虽持续着拉锯战,但总体控球时间A班还是远远多于B班。

  也许受qíng感亲疏的影响,她总觉得白黑队服要比huáng白队服好看得多,而最在意的那个少年——或者他的确英气bī人与众不同——在自己眼里更是真实地在黑与白的简单色彩搭配下周身外散光辉的存在。

  目光一直定格在他身上,他跑向哪里就看向哪里。足球什么的,根本没意义。

  看着看着,他突然停下来,朝自己一声喝,切断了游离的神思:“夏树!”

  所有人朝自己看来,像灯光瞬间聚焦,夏树一脸茫然不知所措,下意识后退一步,才感到有什么呼啸着从眼前几乎擦着耳侧飞过,女生迅速回过头,看清是足球。

  风间跑出场外去捡球,骚乱止息了。夏树却还怔怔地回不过神,程司走到跟前笑着问:“吓坏了?”女生愣了半秒,继而拼命地点头。

  男生再没说什么,很快地回到自己位置上。女生惊恐感减弱了,但依旧呆呆的。

  足球赛还在进行,心思却已经偏离航道飘向无穷远。

  在遇见程司之前,从没有见过能笑得这么无忧无虑的人。难道他就从来没有烦恼吗?又或者是个看上去异常厚脸皮却不擅长表现自己脆弱的人?

  因英语第一次小测没及格而沮丧的某个中午。程司嚷嚷着“不要在这里制造低气压啦”,拖着夏树翘了下午第一节化学课翻出校侧门去吃烧烤。女生甚至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和他到这么熟络的程度。

  在烟熏火燎的室内,她提出过这样的疑问:“你没有烦恼的事么?”

  男生用筷子抵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数了一大堆“校际篮球赛连续输给阳明中学的人”、“K班所有美女都已经名花有主”、“前几天上课被物理老师没收了PSP”什么的。

  女生越听越无奈,想用筷子抽他那张欠扁的脸的冲动异常明显。

  “……都是些jī毛蒜皮的小事。”

  男生不服气:“难道英语小测验不及格不是jī毛蒜皮的小事?”

  夏树就被反驳得哑口无言了。

  男生垂下眼,用公筷把铁架上的培根一片一片翻转,彼此相隔仅仅几十厘米的距离空间中,只剩下“磁磁”的烤ròu声。等烤得差不多了,男生把培根夹进女生面前的碗里:“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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