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自作多情的羞耻感……
对话的另一头，白祁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突然沉默下来，故意隔了一会儿才继续打字：“只靠我一个人的推荐是进不了前十的。评委讨论的时候，好几个人都表示喜欢你的版本，但也都说你获胜无望。换做别的情诗，你的翻译的确太过苍白，但碰巧米蕾的这首诗正是以朴素平实著称的。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考虑到这一点。”
【纸鹤】：“能用绚丽修辞装点的，就不算别离。没经历过当然不会明白，有体会也不可言传。所以越朴实，越接近无言，也就越接近人心。”
许辰川花了点时间从放空状态中脱离出来，又花了点时间去消化这番话。
别离吗？有那么一会儿，他的眼前浮现出了十一岁时在机场拥别妈妈的情景。现在回想起来，他当然不会有心情为那场景找韵脚，但要说心里留下了多少苦楚，倒也没感觉。
接着他突然反应过来——纸鹤体会过吗？是哪种别离？
这当然是不能问的。
【Chris】：“这么说来我是误打误撞了吗Orz，错怪你了，对不起。”
白祁对着那一板一眼的道歉无声地一哂。徇私舞弊的成分么，当然也是有的。
远处传来细微的沙沙声，他下意识地撩起窗帘一角朝外看去。天色yīn沉，暮秋的雨雾在低处氤氲弥漫，满是人世间流离的幽魂。
久远的钝痛像埋入皮下的铁锈般割据着骨肉。每一寸骨肉，甚至包括那双背离了这具躯体的腿。
鬼魂趴在窗上呼唤着他，伸出细长的手臂将他拖入冥界。呼吸变得滞重，从肺里抽出的空气都染上了青绿色的cháo意……
许辰川的对话框里，纸鹤突然换成了手机上线，发来一条语音：“下雨了。”
纯粹是句废话。许辰川听出他声音有一丝虚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回以废话：“这么巧，我这儿也在下。”
“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做什么？”
“嗯？出去跑几圈出出汗之类的……”许辰川顿了顿，“那个，你有烦恼的话可以跟我说的。”他小心翼翼地说。
白祁倒在chuáng上笑了一下：“你说，我听着。”
许辰川茫然，自己是来当树dòng的，这位置怎么就对调了呢……
“要我说什么？”
什么都好，能在这种时候转移注意力就行。“就说你自己吧。认识这么久，也该加深一下了解了，你不觉得吗？”
“那……不如我们轮流提问？”
那边一顿：“行。”
许辰川很高兴。这尊大神的走位一直太飘忽，让人完全跟不上他的高能节奏，今天却突然转性要从level 1 刷起了。机不可失，他正盘算着问哪些问题，对方已经抢先一步开了口。
“你真名叫什么？”
“诶？这个——”许辰川想了想，似乎没什么不能说的，“许辰川。你呢？”
“白祁。”
……白旗？白棋？百奇？许辰川陷入了沉思。大神连名字都这么飘忽。
“你在美国念的是本科？毕业之后打算回国吗？”白祁问得极快，几乎不假思索。许辰川却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这种问题，仿佛正在相亲会上互报家底。
“这得算两个问题了。我现在读大四，会回国的。”许辰川这次花了点时间想问题，“你翻译这么厉害，是专业学过吗？”
“没有。”白祁问什么答什么，丝毫不做额外的解释。
许辰川急忙说：“等等，我还可以再问一个。”
“嗯，你问。”白祁不知为何又带了笑意。
许辰川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嗓子有点发紧：“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照片？”
对方似乎沉默了格外长的时间，又或许只是错觉。
“可以。”
许辰川心跳如撞，等了半天却没下文，只得又问：“什么时候能给我？”
“这算另一个问题，你得先回答我的。”
“……”
“你平时是一号，还是零号？”
“咳咳咳咳——”许辰川险些被呛死。
白祁仿佛能看见千里之外的少年面红耳赤的模样，慢悠悠地催道：“嗯？”
回答，还是不回答，这是个问题。许辰川弄不清对方是真的有那方面的意思，还是纯粹拿自己寻开心。鉴于彼此连长相都不清楚，他觉得寻开心的可能更大一些。为了那好奇已久的照片，咬咬牙两眼一闭：“零。好了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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