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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穿透毕业的日子_姬流觞【完结】(28)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个问题。

  而且,这是我第二次面对这样的问题。

  同样的人,同样的问题,第二次。

  但是对于我,同样不成问题。

  我拿起新买的米色风衣,踩着已经习惯的高跟鞋,毫不犹豫地走出办公室。我坚信,就算是一个普通朋友发出这样的邀请我也会答应的,理由很简单:我看电脑看得快吐了,除了睡觉也许还有别的排解方法。

  时近午夜,后海依然人声鼎沸,甚至有愈来愈high的趋势。红男绿女们相互携着勾搭着、搂抱着,在人cháo中形成独特的一股洋流。

  蓝莲花是一家酒吧,里面有固定的乐队演出。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物,似乎很受欢迎,但是嘈杂得很。我还没有脱离办公室安静的氛围,在里面转了一圈走出来。

  掏出手机准备问问谢亦清在哪里,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扭头一看,谢亦清笑嘻嘻地看着我,指着临水的一个座位说:“那里,我在那里。”

  一股薄薄的酒气,微醺。

  自始至终,我都有一种莫名的笃定,谢亦清是喜欢我的。虽然他最喜欢的是他自己,但是比起唐笑纯,我至少没有表面上那么惨。尤其是和唐笑纯发生争执之后,每次想起都坚定了我“恶心”她的打算。我相信,她应该还在谢亦清身边,而且知道我的存在。

  再洒脱的人,都有不服气的时候。女人在感qíng问题上,更容易较真。这是我事后的总结,当时就是意气,还有一点儿说不清的好感与留恋。

  坐下后,谢亦清为我点杯啤酒,我拦住,“我觉得有点儿冷,还是来瓶白的吧。”

  “伏特加?”他笑眯眯地使坏。

  我摇摇头,“京酒就好,度数稍高一些。如果没有,红酒也行。”

  店里没有,但是有别的小瓶装的白酒,谢亦清慷慨地要了一瓶,又点了些零食。我还是很俗气地要了花生米。

  “孟露,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谢亦清感慨着,“在这里,后海耶!”他夸张地比划了一下,水中有荷花灯点点如星,波光粼粼,“多有风qíng的地方,你怎么喝白酒吃花生米?!”

  “我冷。”说着我还裹了裹身上的风衣以为佐证,“总不能亏待自己吧?”

  谢亦清似笑非笑,他不能喝酒,“你能亏待自己吗?来得那么突然,拒绝得又那么狠心。你知道我那晚有多尴尬吗?”

  我低头喝酒。尴尬?我从来没想过。

  “我又不是坏人。中学的时候,我们都是抬着头看你的。你那么聪明,长得又漂亮,跟老师又熟,做了坏事别人罚站你就没事。对了,有一次,英语老师罚你站墙根,我心里美坏了。从那以后,我就特喜欢英语课。”

  后海上空有乌鸦飞过,呱呱数声,我满头黑线!

  谢亦清的英语成绩是我们班最好的,可是我从不知道竟是我牺牲尊严换来的。

  谢亦清继续说:“杨燃天跟你掰的时候,你跟平常没什么两样,成绩反而更好了!可是我们男生都知道,杨燃天天天喝酒,天天找碴儿打人。我那时候不是你们大院的,见了他们都得绕着走。全都是因为你!你说你什么时候亏待过自己?那个谁谁谁,就是杨燃天的第一个女朋友,人家分手以后,眼瞅着就瘦了,成绩也直线掉下来,后来中考还复读了一年,对吧?你呢?”

  我顺利地考上高中,考上大学,离开家,一直到现在。

  “我就觉得吧,我们男生在你眼里就不算个人。想要了就来了,不喜欢了就丢了,还不如你家的小狗。你养的那只……德国黑背是吧?送人了,你再也不养狗了,说是怕对不起它在天之灵。唉,你要是分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对狗的心思给我,我都谢天谢地了。”

  我不知道谢亦清竟然有这么深的怨念,好像我才是那个玩弄感qíng的“行家里手”,竟比我看到的女王还要女王!

  “你走啦,我认了,可你gān吗一次次地打电话?我都安排得好好的了,你却偏偏cha进来,为了你,我和笑纯不知道吵了多少回架。我承认,你是有那么点儿魅力。可是这跟我的前途比起来算个鸟啊!你又不想做我老婆,我凭什么巴巴地倒贴你啊?”

  谢亦清说得激动不已,好像终于有机会向我清算。

  开始,我有些尴尬,可后来听着听着,我就平静下来。

  原来我在别人眼里是这样自私的一个人!

  我仰脖喝下杯中酒,一股酸辣沿着胃麻溜溜地爬上来,神经也跟着麻痹起来。这是什么烂酒?

  “你知道笑纯说你是为我进北京的时候,我有多吃惊吗?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我就是信了。唉,信了啊!”他喝了口红酒,仰面朝天,很没形象地坐着。

  “我不是为你进北京的。”我觉得自己应该撇清一些事,“工作不好找,这是家里给找的一家公司,我是派过来的,很偶然。”

  他点点头,“我就说嘛。你那么绝qíng的人,高高在上的,怎么可能为我做事。唉,人啊,贵有自知之明。”

  我懒得说他骗我说寒假打工,却跑去唐笑纯家的事qíng,只觉得今日能听他说这一番故事,好像对自己就可以有个jiāo代了。

  他突然坐好,上身倾过桌面,很认真地盯着我说:“不过,真的,你有没有一分、一点点,哪怕一秒钟想过是因为我?”

  他面色白皙,鼻梁挺直,脸上的轮廓比当初鲜明了许多。眼睛虽然不大,却明亮有神,我知道他事事jīng打细算,有始有终,可是这一问,却超出了他的范围。

  我想着该怎么回答,他亦很有耐心地等着,然后……

  我点了点头。

  他“切”了一声,放松地靠到椅背上,“孟露啊孟露,你真是自私到家了。你为什么不摇头呢?”他点点我,“你摇头,我就死心了。可是你点头,你让我怎么办?我现在挣到钱了,你来点头,那天晚上你怎么不点头呢?!”

  这话太伤人!

  我说:“我点头是我不想让你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虽然你没多少可取的地方,而且也不值得别人委身于你,可是我念大家同学一场给你一点儿面子。如果你连这点儿面子都不要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实话,我没想过,一丁点儿都没想过。我觉得你就是一个长不大的自私自利的小男孩,即使长大了,也不过是葛朗台第二,见钱眼开,目中无人,撒谎成xing,薄qíng寡义。我拒绝你是我聪明,唐笑纯舍不得你是她上辈子欠你的。这是我的实话,你愿意听吗?”

  我终究还是愤怒了,当我听见自己流利地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停在半空中,看着一男一女脸上都还带着稚嫩坐在美丽的水边,各自说着最刻薄的话,最好能bī得对方跳湖自杀!

  谢亦清大概没想到我会说得这么难听,愣了一下才说:“你终于说实话了。你……”

  我猜他想骂人,站起来退后一步,说:“你醉了,我也醉了。你愿意当真也好,作假也罢,明天都跟这一切无关。谢亦清,我在你心里也许不是一个好人,但你对我做的,也算不上负责任。如果你够担当,就不应该为那晚耿耿于怀,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实证明,你也不足以负担我的人生。这世上没有如果,你不必假设我答应你会如何,那些已经做过的事qíng就是你我的如果,说明白一点儿,即使那晚有了什么,你还是放不下唐笑纯,还是会为电话费以外的其他任何理由不停地责备我。我们,不是一路人。今天大家把话说明白,做朋友,我的手机始终为你开着,其他的,我们还是算了吧。”

  很解气,我扭头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隐隐约约,我听见有人大骂:“孟露,你是个自以为是,反复无常的烂女人!”

  轻轻一弹,噪音就落进了湖里,连一丝波纹也没有。

  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有了毛病,一揪一揪地跳得异常呢?

  谢亦清彻底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王清出差回来不久,我们就发了第一个月的工资,杂七杂八一共一千多块钱。因为还没办好工资卡,第一次都是用现金支付的。看到真金白银的这么多钱,我只能坐在座位上摸着人民币傻乐。

  “王清呢?”人力资源部的同事走过来。

  “哦,她去厂子里了。”

  “嗨,早说啊!我就不白跑这一趟了。”人力资源部设在郊区工厂,我们这里只是驻京的销售办事处,“哎,你这电话我能用用吗?”

  “用吧。”我站起来,让他坐下,自己趴在隔板上等着电话结束。

  “王清?我是人力的小王。……哎,对,总共一千四百三十二……孟露签收啊?好吧。我让她签收,回头你跟她结清就行了。对了,另外,你把你的身份证,还有表格赶紧jiāo过来,我得给你们申请落户的名额。……五险一金吧,都有。……经济适用房?小丫头,挣多少钱就想买房啊!……吃不了亏!……”

  等他说完,我好奇地问:“王哥,什么是五险一金啊?”

  “就是北京市规定的必须给北京市民上的五种保险和公积金。”

  “哦,我有吗?”

  “你是应届落户的吗?”

  “我应届,但我户口在家里。”

  “哦,那就不是了。你没有。”小王有点儿不耐烦,然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啊,对了,听说咱们公司从外地招了一个学生进京,是个挺有来头的人推荐的,还给办落户呢。这种名额就一个,不知道谁那么幸运!听说下个月就来实习了,到时候得瞅瞅。”

  我勉qiáng听了几句,脑子里想起唐笑纯说过的话,好像有个小人在脑子里一遍遍地喊:打工的,你就是一打工的,和街头的民工没任何区别!

  其实,我在这个城市大概永远都是打工的,但那时的我或许真的像谢亦清说的,心高气傲吧。拿北京户口的想法,就这样带着血丝儿地扎进我的心坎上,再也拔不出来。

  王清拿到钱,不屑一顾,“这么点儿钱够gān吗的!等我户口办下来立马儿就走!”

  “你要跳槽吗?”我问她,“可是,你们不是有违约金吗?”

  “你不也有?”王清反问,“你们没有吗?”

  “有是有,不过不多。我听说你们的挺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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