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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双_皎皎【完结】(24)

  “读书没有错,我只盼你尽你所能的读下去……”

  外婆思路相当清楚,如同多年前给学生们上课,一句一句的jiāo代下来,家里的钱物都放在什么地方,还有什么东西一定要留下来,徐晴流着泪,一句一句的答应;说至后来外婆累了,动动手指,徐晴会意,把外婆的手放开塞会被子里,小心的掖上被角。外婆闭上眼,徐晴的心一下子缩紧,慌忙看向各种仪器,这才意识到她只是睡着了。

  当晚徐晴和衣坐在病chuáng边上的椅子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早上她睁开眼,一束极不协调的阳光刺进病房里。外婆也醒了,她偏着头,目光落在窗台上的一盆深绿色的冬青上。

  徐晴低声问:“外婆,您好些了么?”

  外婆目光停在冬青上,不答话,只念着徐晴母亲的名字,声音虚弱皆不可闻。念了几次后说:“小晴,让你妈妈回来,我有事跟她说……”

  “外婆,您等等,我马上打电话。”

  徐晴蓦然从椅子上弹起来,她才想起,自己根本忘记通知母亲。在医院走廊一角找到电话,拿起话筒却不知道摁什么号码,她从来也没有存心去记母亲的电话号码,她以为此生都不必再联系她。准备撂下话筒时徐晴想起一件事,伸手摁键,却在即将接通的时候狠狠挂掉。然后又拿起来,犹豫再三,最后又终于放下。

  后来徐晴一直在想,外婆那时候是真的想见母亲还是为了支开她,不让她见到最后分别场面。总之,等徐晴回家打完电话再赶到医院——一切都已经晚了。

  墓地选在城郊的一处公墓,环境幽静,柏树遮天蔽日,在冬日温暖的夕阳的余晖下照映下墨绿一片,大团大团的影子通向碑林密布的墓地的一条条石径上,鞋踏在石块上面哗啦作响。

  这样的环境,足以让任何人短时间内成为一个哲学家。

  同事邻居,院系的领导对徐晴多加看顾,有心让徐晴去他们家住;但是徐晴请他们放心,保证说自己已经成年,绝不会gān什么傻事,只是想安静一下。徐晴说这话时神态平静,大家也就放心的离开。更何况,现在正是过年,万家喜庆团圆的日子,没有人愿意在葬礼墓地呆上太多时间。

  于是剩下徐晴一个人独自站在墓碑前不肯离去,神qíng无限寂寥。

  电话虽然打过,可梁元瑜一直也没有回国。徐晴其实也不意外,但她依然恨透她的母亲,哪怕是后来她知道母亲并非不愿回来,而是不敢回来,是出于一种“近乡qíng怯”的心理。

  徐晴站在那里,冷静的想,外婆的命运坎坷,爱过的人纷纷离她而去,最后连孙女也到外地上大学,无人陪伴。她吃过的苦可能自己几辈子所经历的困苦都多。就像一位哲学家所说,平稳的人生就是失败的人生。但她至始至终都活得如此坦然而认真,荣rǔ不惊,去世时得到人们发自肺腑的悼念于哀恸,这就已经够了。

  外婆是她的终身偶像,自己不知得修炼多久。

  忽然身上一暖。

  徐晴想不到这个喜庆的时候有谁会在墓地出现,但她整个人因为站的过久而至麻木,扭个头也花了十几秒。

  那个人有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默默凝视她,用自己的羽绒服包住她;看清面前的人,徐晴垂下头,她怕自己哭出来。

  “外面这么冷,跟我回家。”

  徐晴不答,摇摇头拒绝。

  “我回自己家。”

  姜洛生暗恼,本想与她辩驳,但见她神态憔悴,眉眼间写满疲惫和心力jiāo瘁,一双眸子似失去神采,暗淡无光,头发没有绑太紧,有些零乱的散在肩头。认识徐晴这么久,姜洛生头一次看到她这样楚楚可怜,无jīng打采,手足无措的失落样子,心里酸涩难忍,不再讲话,也不想跟她在言语上针锋相对,拥着她走出墓地。

  接近年关,路上的出租车一下子少了。两人在路边站一阵,徐晴把披在肩上的外套取下来还给姜洛生。姜洛生不接,徐晴固执的塞回去:“我不冷,你穿回去吧。”

  这下姜洛生彻底火了,“你这是做什么?穿这样少还在风里立着,你以为你这么nüè待自己会让心里好过些?一旦你生病,又有谁知道?”

  话没说完,姜洛生已经开始后悔,她失去相依为命的亲人,正是痛心难过,自己还这样态度恶劣,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也关心则乱。

  徐晴最恨自辩,无论被人如何冤枉也不愿分辨,此刻抬抬眼皮看他一眼,发觉姜洛生眼睛是一种预言又止的深刻痛心,于是一声不吭的把衣服穿回去。套好后她问:“你怎么来了。”

  姜洛生背靠路边的电线杆,双手cha在裤兜里,声音偏低,“电话手机都没有人接,我找到你家,从杨教授那里得到消息……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说着,自嘲的一笑,貌似不介意的说,“难道对你来说,我是那么不可信赖?”

  徐晴瞪着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姜洛生目光偏开,指着徐晴背后:“出租车来了。”

  车上放着一首老歌,一个沧桑的好似看尽世事的低醇女声慢悠悠的唱着:风好轻今天的路该慢慢走,天正蓝该向大祈求些什么,看得远人若能勇敢往前走,流的泪在路上变花朵;一条河若流向光yīn的无言,是彩虹回答了雨后的沉默,深呼吸倾听了世间的叹息。是爱让人今晚迎着风,我想唱把生命唱成一首歌,新月啊再还我孩子的笑容,再路过若轻风蓝天依旧,微微笑就是我的问候……

  听得两人心下怅然一片。

  姜洛生心平气和的跟徐晴分析说:“我家房屋宽大,我爸妈也想见你,不如从现在起,你搬到我家住,开学咱们一起回校。免得回家,触目伤qíng……”

  他声音柔和,徐晴几乎就想答应下来,可还是摇头:“我一年多前已经满十八岁,早就会照顾自己。再说,我已经订好机票,明天就回学校。”

  说罢徐晴瞄到姜洛生眉头一敛,紧闭嘴唇,一幅努力克制的样子。

  “那好。随你。”

  然后再不言语,两人心知肚明,只怕一说话便会吵起来。

  ……

  回到学校,宿舍楼空无一人,徐晴蒙头就睡。人人都在庆贺新年,唯有学校是最清静且不合时宜的地方。

  睡了不知多久,被宿舍的不知疲倦的电话给吵醒。

  抓起电话,居然是郑捷捷打来的。

  郑捷捷显然已经知道徐晴外婆去世的消息,一听到徐晴沙哑的声音便关切的问:“病了?”

  “没有,可能是睡的太久……”

  “你那边是傍晚了吧,还在睡?”

  徐晴伸手掀开车窗帘,外面白雪皑皑,整个学校银装素裹,日头虽然偏西,可是大雪映日,亮的好似正午一样。

  “就是累……”

  “节哀吧。人总会百年归老,”郑捷捷深深吸口气,“上次我在医院陪外婆时,她说,此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她说她现在总算是明白一句话,人生死亡不过是一瞬罢了。”

  徐晴咬着下唇:“我是后悔,捷捷,你能想象我多么后悔么……我居然不知道外婆有心脏病,我走的那么远去别的城市念书,如果我能够留在外婆身边,那我应该更早发现她身体不健康,也可以多陪陪她……人家说父母在,不远游……可是我……”

  郑捷捷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话。

  “不要再想了,多想无益,不论多么难以忍受的事qíng,都总会过去……到英国来玩怎么样?”

  “英国?”徐晴费解。

  “当作调节心qíng好了。这两年我一直想回去,可是总没有空。你不如过来陪我吧。也就一个寒假。你的护照在你身边么?”

  “在。”

  “一会有人会来找你,你把护照给他,然后收拾下行李,其实什么也不用带,衣服甚至都不用带。明早就有人送你去机场。”

  徐晴摁着额头苦笑:“原来你都想好了?”

  “是是。所以打电话叫醒你。”

  郑捷捷所言不虚,挂上电话一刻钟后一名穿着深色西装的年轻人果然到达宿舍门口,取走护照,尽管料想到他们办事效率极高,当第二天徐晴看到盖好签证的护照和机票,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

  下飞机时,徐晴被繁琐的入境程序搞的焦头烂额,海关警察看谁都像罪犯,都像恐怖分子,每个人的盘查都要花上数分钟,徐晴憋了一肚子火。

  这一肚子火在见到等候在机场外的郑捷捷时烟消云散。有几秒钟徐晴都不敢前去相认。

  郑捷捷留了长发,烫成大大的波làng,披在身后,成熟风qíng呼之yù出,一张脸美丽动人有增无减,笑起来眼睛亮如谭星。她穿着件浅huáng色的外套,围着徐晴送给她的那条围巾,手cha在外衣头里,气质绝佳,简直无人可及,为她博得极高回头率。

  两人紧紧拥抱。周围人cháo似海。

  车子一路开,郑捷捷问起外婆去世后的一些事qíng。能说的,徐晴都说了。最后话题转移到姜洛生身上。

  郑捷捷沉思着说:“我看你跟姜洛生之间问题重重。”

  徐晴叹气:“我有预感,我跟他之间终会分手。”

  “你开始为什么不告诉他?”

  “你莫非忘了,国内正是chūn节啊。人家一家人好好过年,我何苦拿这件事去烦他。”

  “那后来?”

  “更不能去。难道去他家,让他家人看我脸色,小心谨慎的措辞说话?再说他家还有众多亲友。不过两日,一定有人心生厌倦。”

  郑捷捷哑然片刻,然后问:“那你有没有把这些告诉他?”

  徐晴摇头:“有什么可说的。他如果真的明白,我何苦解释;他若不明白,我解释他也未必会改变主意。”

  郑捷捷不以为然:“或许,他要的就是一个解释而已。那至少说明,你是把他放在心上的。”

  “我自然把他放在心上……”

  郑捷捷一针见血:“可是你从来不肯说出来。”

  徐晴垂下眼睛,眼眶四周隐隐发青。郑捷捷深知她和外婆的感qíng,看着不忍。

  “他知道你到英国了么?”

  “不知道。”

  “那你一会给他个电话回去。”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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