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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满南山_明开夜合【完结+番外】(17)

  “……想做什么?报纸?杂志?电视台?还是网站?”被他掐断的手机又振动起来,他没觉察出自己语气太快,甚而有些急促。

  “您……”

  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难过得一塌糊涂,要不是那天躲在江鸣谦贴心地为她遮出的一片yīn影里,釜底抽薪般地哭过一回,此刻恐怕又得摇摆不定。

  人就是这样一种劣根xing极qiáng的动物,尝到一丁点甜头,就能忘了苦,忘了界限。

  陈知遇耐心等着她,似是非要她此时此刻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去哪儿,做什么。

  为什么以前竟然会有自己才是主导一方的错觉?

  “您电话一直在响,先接电话吧。”

  她几乎忍不住泪,受不了他这样一连串的追问。

  从前觉得哪里都能去,现在也有到不了的地方,和不得不避开的地方。

  陈知遇叹声气,把手机掏出来看一眼,别过身去。

  苏南仰头,看了看顶上天空。两棵老树郁郁葱葱,把五月湛蓝的天色遮蔽得支离斑驳。

  片刻,陈知遇打完了电话,一边拉开车门一边跟她解释,“我现在得马上赶回崇城一趟——上车吧,我先送你回宿舍。”

  “不用送了,”苏南忙说,瞧得出来他神色匆忙,“您直接走吧,这儿离宿舍挺近,走十分钟就到了。”

  他看着她,“等我回旦城,好好聊一聊——还欠你一个故事。”

  苏南立在原地,看着他的车拐一个弯,消失在重重叠叠的树影之中。

  在心里对他说了句再见。

  ***

  老太太是突然倒下的,早起出去晨练一圈,回来进厨房预备煲点儿汤,拿起砂锅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

  送到医院,抢救回来,然而她以后恐怕再也不能跟着小年轻们一块儿跑马拉松了。

  陈知遇到时,病房里就剩下程宛,她解释说人都来过了,陈母顾佩瑜嫌吵,又都给轰走了。

  “叔——”程宛瞥一眼顾佩瑜,“爸回去拿换洗衣服了。”

  “怎么不让保姆收拾?”

  “不放心呢。”

  陈知遇到chuáng边坐下,攥住顾佩瑜的手,“妈,感觉怎么样?——您别说话,说话费力,动动手指就行。”

  顾佩瑜手指贴着着他手心,安慰似的轻轻碰了一下。

  “你好好休息,我在这儿陪着您。”

  进门的时候,程宛告诉他,qíng况其实很危急,脑溢血很多救不回来,去留是一瞬间的事。

  他用力地握了握顾佩瑜的手指,一阵脱力。

  没过多久,陈震拿着东西回来了,严厉训斥了两句,然而话里也藏着“差点见不上你妈最后一面”的心有余悸。

  顾佩瑜说话困难,还是替陈知遇辩驳两句,孩子忙工作是正常的事。

  崇大的三门课,旦大的一门课,陈知遇暂时都全推了,一心一意照顾病人。

  窗外几株高大槐树,绿意森森,夏天转眼就到。

  ***

  接林涵消息,陈知遇最后两堂课都不能来上了,期末考核布置在群里,7月31号前jiāo给课代表。

  原以为,还能正式地道个别。

  这一场暗恋,夜雨一样,来去都无声无息。

  苏南是在一种刻意地折磨自己的心境里,结束了她的研究生二年级,六月末直接奔赴帝都实习,预计待上三个月的时间。

  江鸣谦的学长——上回面试她的人,叫贺锐,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公司初创,刚刚得了a轮融资。如今互联网产品风起云涌,一年孵化上千个项目,泡沫越chuī越大,能做出头的寥寥无几。是以,他每日来公司前,都先长吁短叹一声,“今天很有可能就是最后一天了。”他自己本科和研究生都学的计算机,不善言辞,每次开例会做思想建设,顶多憋两句“少说话多gān事”,就全权jiāo给公司的其他人负责了。

  公司组织结构简单,层级少,大家关系也融洽,除了有点累,再没别的缺点。苏南科班出生,上手很快,学习一周,已能把撰写软文硬广、联络koi、管理新媒体平台……掌握得八九不离十。

  贺锐有时候过来巡视工作,看她在做h5,挠头说了句“模板有点朴素。”没过半天,丢给她一个新的,动画效果酷炫流畅。

  自己的事儿,让技术控老板抢着gān了,苏南只能在内容这块多花些心思。她一日一日关注着软文通稿的阅读量,看着那数字蹭蹭上涨,极有成就感,心里在一种不知道为了什么的追逐之中渐渐平静下来。

  也不是没想过陈知遇。

  他的朋友圈、微博停更了很久,虽说以前频率就不高,但现在几乎已是完全没有动静。

  免不了担心,他那天匆匆离开,是为了什么事?

  好几次询问的话已经敲在了输入框里,又被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删除。

  ——还欠她一个故事,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兑现?

  八月下旬,公司要跟一个当红作家合作,两方进行资源置换。作家自己餐馆即将开业,要依靠公司的平台造势;公司则需要借作家的名气进一步增加新注册用户。

  是个大项目,也是苏南从头开始参与的第一个项目。活动正式开始前有好几轮线上线下宣传投放,不同平台内容要求各有不同,再涉及到活动当日的食客筛选、流程监控、线上直播……各种可预测不可预测的细节需要一一确认到位,作为半个新手的苏南忙得焦头烂额。

  仲夏时分,科技园里寥寥几棵树木,像是要被太阳烤焦了一样。

  这时候,江鸣谦跑过来慰问了。

  他一下飞机直接拎着行李赶过来,把硕大箱子往贺锐办公室里一放,从箱子里掏出好些旦城特产、水果零食,一一在公司分发。

  苏南座位靠窗,此刻正攥着手机,呆望着外面的天空。

  江鸣谦轻手轻脚走过去,苏南没发现他,在他手搭上她肩膀时,吓了一跳,手机差点从手里蹦出去。

  “学姐,”他露出个笑,把拎在手里的半袋新鲜荔枝搁在她桌上,“上班摸鱼,小心我告诉学长。”

  苏南笑一笑,让出座位给他坐。

  “我站着就行……”

  “你太高了,站着我有压迫感。”

  江鸣谦哈哈一笑,顺从地在她位上坐下,“怎么样?听学长说你们最近可忙了。”

  “还行。”

  “习惯吗?”

  “……还行。”

  江鸣谦抬头看着她,一个多月没见,她脸色有点儿不好,但似乎又比期末那段时间更有jīng神。

  “看什么呢?是不是我黑眼圈挺重的?”

  “没……”江鸣谦摸摸鼻子,转过目光,“……吃荔枝吗?挺新鲜的。”

  解开袋子,两人分食荔枝。

  “你是过来旅游吗?”

  江鸣谦笑说:“不是,我妈在帝都,我一般暑假过来去她那儿住两个月,顺便过来给学长帮帮忙——你住哪儿?”

  “就在附近。”

  “条件怎么样?帝都夏天热,有些老房子空调失修,住着挺憋屈的。”

  “跟人合租,还好。”

  江鸣谦似是这才放心,起身把座位让回给苏南,“你先忙,学姐。帝都我熟,一会儿下班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荔枝赶紧吃,放久了容易坏。”

  苏南笑着道了声谢。

  以前就发现了,这人天生一副热心肠,碰到任何力所能及的事,都恨不能上去帮两把。有时候觉得他过于自来熟,但有些时候,又觉得这xing格真的不坏。

  江鸣谦来帝都短短一周,已跟公司的人打成一片。贺锐也没给他个什么职位,他就当自己是块砖,地推的、后勤的、客服的、行政的,只要用得上的,随叫随到。

  贺锐有辆车,买了两年了,专放在车库里吃灰。江鸣谦把它借了过来,下班以后就载着苏南,随机叫上几个公司里同事,走街串巷。江鸣谦说他小时候就住在老城区,后来父母离婚了,才跟父亲搬去南方,也算是半个胡同串子。

  有江鸣谦在跟前闹着,日子好像一下变得很短——白天上班,晚上深巷胡同里喝点儿淡酒,吃点美食,等到家已是晚上十点,洗个澡倒头就能睡着。

  ***

  顾佩瑜出院了,在家修养,定期去医院做康复治疗。

  原来住的那房子在六楼,进出不便,全家从市区搬到了陈震此前相中的一套别墅里。

  半山绿荫蔽日,夏天也不觉炎热。

  顾佩瑜每日清晨推着电动轮椅,独自沿着林道“散步”半小时,有时候能看见松鼠,从这一棵树,窜到那一棵树上。

  陈知遇一周至少三次,会来别墅陪着顾佩瑜——她突发脑溢血以致偏瘫这件事,陈震和陈知遇是最为耿耿于怀的。陈震工作忙,越bī近退休之年,越得紧赶着把所有事务都梳理清楚;陈知遇两地奔波,在家待的日子屈指可数。

  平日里陪她的时间太少,终归心怀愧疚。

  夜里,陈知遇处理完学校的一些事,从市区赶回别墅。将车泊在停车坪里,静悄悄进屋,闻到一股酒酿的香味。

  顾佩瑜推着轮椅从厨房出来,笑说:“听见你锁车的声音了——冰镇的酒酿汤圆,王阿姨刚取出来的,你喝点儿,祛祛暑气。”

  “一路上在车里chuī空调,热不着。”虽这样说,还是接过白瓷汤碗,喝了两勺。

  “吃饭了吗?”

  “学校吃过了。”

  “你爸说要回来的,也不知道今天又要忙到几时。”

  “他们今天开会,说不准。您到点儿了就先去休息,别等他。”

  “我今天在研究cha花呢,你瞧瞧。”顾佩瑜伸手向着桌上一指。

  “看见了,刚想问您呢。”陈知遇起身,走到花瓶前,拨了拨一支橙色的花,“这是什么?”

  “天堂鸟,又叫鹤望兰。好看吧?”

  “好看。”

  “以前静不下来,好些事说要做,一直拖到现在……我生这病,也不是没好处,”她见陈知遇面有愧色,笑一笑说,“生老病死,谁能决定呢?你跟你爸一样——我早就说了,心重。凡事看不开,活该天生劳碌命。我已经到年纪啦,真一头栽下去醒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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