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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满南山_明开夜合【完结+番外】(7)

  他今天有点懒。

  连刺她几句都不乐意的懒。

  “不是……师门的学弟,上回跟车一起去过s市……”

  陈知遇打断她,“不记得。”

  苏南缄口,低头抿了口啤酒。

  陈知遇目光移到她脸上,“你开题怎么样了?”

  “周三开题答辩,过了。”

  “什么时候jiāo初稿?”

  “明天……哦,后年二月。”

  “一年时间。”

  “研三上还得实习。”

  “读博吗?”

  苏南摇头。

  陈知遇笑了声,“你要是读博,可以考去崇大。”

  再给他当学生?那她可受不了。

  他像是觉得热,把衬衫扣子又解了一颗。

  两人都静坐着,他这动作就格外显眼。

  目光没忍住跟过去,瞧见他露出来的一截锁骨,烫眼似的,赶紧别开了目光。

  平心而论,要不是陈知遇是她的老师,要不是脾气又这么差,她很能悦然欣赏他这幅皮囊。

  没见过男人生这样白的,五官又挑不出错,总让她想到《莫里斯qíng人》里的休·格兰特,笑起来尤其,肆意轻佻。

  她早觉得陈知遇身上有点儿làngdàng的气质,果然是因为在学校时,全让一副严肃正经的着装给遮盖住了。学校里女生全瞎了眼,拿他当科林·费斯来崇拜——他即便是科林·费斯,那也是《傲慢与偏见》里出水的科林·费斯,《单身男子》里招惹男jì的科林·费斯。

  陈知遇把酒杯举到嘴边,浅啜,目光斜过来,“快结课了,阅卷统分麻烦你费点事。”

  她早就习惯了。

  他这学期受邀在旦大授课,但崇大那边也有教学任务,每周都得往返两地多次。

  只盼望早点结课,他早点回去,折腾崇大的莘莘学子,国之栋梁。

  ……真心实意盼望。

  “……下学期,实证研究探析,还得继续麻烦你。”

  苏南:“……”

  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像能刺探出她心中所想一样,含着点儿促狭的笑意。

  “下学期……我能不选您的课吗?”自bào自弃地讨价还价。

  “不能。”

  “哦。”

  陈知遇看她酒杯空了,伸手去摸钱夹。

  “您……不喝了?”

  “出去逛逛。”

  谢天谢地,她总算能坐回去了。听不见声儿的电视节目多有意思,蔬菜沙拉多有意思。

  陈知遇接过找零塞进钱夹,跳下吧台椅,捞起自己搁在一旁的大衣,招呼苏南:“走。”

  苏南:“……我学弟,生日派对。”

  “那有点儿巧,”陈知遇摸出一支烟,含在嘴里,声音里混着点儿笑,听不出真假,“今天也是我生日。”

  昨天下过雨,今天天yīn着,温度有点低。夜风从车子大敞的窗户刮进来,裹着烟味拍在脸上。苏南冻得缩住脖子。

  陈知遇看了一眼,把烟掐在灭烟器里,关上窗。

  车在前方路口直行,开出去数百米,陈知遇又掉了头,回到方才路口,左转。

  苏南投过去疑问的目光。

  “本来想去看个石头展,不去了。”

  “去哪儿?”

  她连为什么最后被忽悠着上了车都稀里糊涂。

  “山上。”

  开出去一阵,车流越来越稀疏,上高架,出市区,往近郊驶去。

  路远,陈知遇打开了车载广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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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hundredmiles

  ……

  “《醉乡民谣》的cha曲。”

  “你看过?”

  “科恩兄弟其他电影看得难受,尤其《老无所依》和《谋杀绿脚趾》,看完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欣赏眼光出了问题。但是《醉乡民谣》我很喜欢,不太像他们拍的……”

  陈知遇笑一声,转头看她一眼。

  让风chuī的,头发乱了,脸颊和鼻头泛点红。真算不上长相出挑,但眉眼间,就是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劲儿。

  “没什么可怀疑的,我也最喜欢《醉乡民谣》。”

  苏南愣了一下,转而一笑。

  窗外路灯一闪而逝。

  眼里亮晶晶的。

  “有些电影,看完用来添堵,用来思考。喜欢的电影,就该轻松点世俗点。《天下无双》,我每年翻出来看一遍。”

  有点惊讶。印象中,《天下无双》就是个拍得乱糟糟的爱qíng片。

  “那不是刘镇伟最好的作品。”

  “喜欢《大话西游》?”

  “……还好。可能有代沟,看得太晚。”

  陈知遇瞥她一眼,“你喜欢什么?”

  “《大鱼》。”

  “也不是蒂姆·波顿后期的典型风格。”

  “嗯,”苏南笑一笑,“……我可能,就是喜欢一些非典型的东西。”

  算是认识以来,两人聊得最无拘无束的一次。

  话题始于电影,终于文学,一小时时间悄然流逝,等回过神时,车已经开入山区范围。

  陈知遇停了车,领着苏南去休息区买了杯热饮。

  滚烫的热可可,喝一口,浑身都暖和起来。

  陈知遇指了指前方,“天文台。”

  台阶延伸而上,沉沉树影,露出牌坊的一角。

  脚步声一前一后,一轻一重。

  “晚上闭馆,进不去。”

  陈知遇在台阶站定,转过身。

  远处,旦城高楼大厦的灯火尽入眼底,笼在夜里稀薄的雾气之中。

  风很冷,dàngdàng地刮过来,带起林间空阔的涛声。

  陈知遇直接在台阶坐下,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含在嘴里,拿手拢住打火机的火光,低了头,把烟点燃。

  “陈老师。”

  陈知遇抬起头。

  苏南站在往下三阶的位置,视线与他平齐,“今天真是您生日?”

  陈知遇笑一声,“拿这诓你做什么?”

  第7章 (07)第一个故事

  当我无法安慰你,或你不再能关怀我,请千万记住,在我们菲薄的流年里,曾有十二只白鹭鸶,飞过秋天的湖泊。

  ——简媜《四月裂帛》

  她从呢子大衣里露出的绒裙,被风掀起一角。

  那风越过她发丝,打了个旋,又近乎蛮横无理地,从他指间穿过。

  陈知遇笑了一声,隔着风声,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谢谢。好几年没听人当面跟我说这句话了。”

  抬眼,对上她疑惑的目光,低头抽了口烟,半真半假地解释:“小时候,一到生日我就得被我爸妈抓起来,一屋子几十号人挨个敬酒说吉祥话,装孙子一样。所以,后来过生日我能躲着就躲着了。”

  瞧见她嘴角似乎带着笑意,眼睛发亮,又说:“是,你陈老师也有过那么láng狈的时候。”

  “这就是长大的好处,”他微一挑眉,“再没人bī你做你不爱gān的事,没人说你挑食,没人管你几点睡几点起。

  “那自己呢?”

  他瞧见苏南往上迈了一步,离他更近,那被夜色模糊的五官也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她并不像是跟他抬杠——估计也没这个胆,“人可以不被别人bī迫,但能不被自己bī迫吗?”

  烟吞下去,又沉沉吐出来,他沉默了会儿,笑说:“你是想跟我聊哲学问题?”

  “没呢,我说不过您。”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风口?”

  确实挺冷,她身上那件呢子大衣,也不知道能不能御寒。

  “那去休息区咖啡厅?”

  “……那还是在这儿吧。”

  “怎么?不是嫌冷吗?”陈知遇瞥她一眼。

  “在舒适环境里听来的故事,一般都记不住。”

  伶牙俐齿,故意跟他作对一样,也不知道是攒了多长时间,才攒出来这点勇气——或者纯粹是因为他生日,掐着尺度故意逗他开心?

  这孩子其实没他想得那样笨。

  故事关于一对殉qíng的qíng侣,约好同生共死,一碗鸩毒各自归西,奈河桥上饮了同一碗孟婆汤,就等着缘定再生。

  什么都没错,偏偏第二世生错xing别,两人都是男的。各自在俗尘蹉跎三十年,偶然相遇,等依稀辨认出前世恋人的模样之后,只有无尽的尴尬。他已成家立业,他已儿女成双。

  “后来呢?”

  手里一支烟快要抽完,陈知遇把烟在青石板的台阶上一摁,站起身,dàng了dàng大衣沾上的寒露,“后来,两人形如陌路,当这次相遇从未发生。”

  苏南听得怔愣,“……这是我听过最没头没尾的故事。”

  陈知遇眼里带笑,很淡的一抹,“因为这世界上大多数故事都是没头没尾的。听完了,你做个阅读理解吧,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

  苏南正儿八经地思考了片刻,“只问生前事,莫论身后人?”

  “错,”陈知遇往下迈了一步,他身上带着点儿凉风气息的烟糙味立时扑入鼻腔,“告诉我们,不要轻许诺言。”

  脚步越过她身侧,“走吧,看你快冻傻了。去喝点儿东西,送你下山。”

  “真的不冷。”

  ……总觉得在这儿荒郊野岭,陈知遇才是真实的陈知遇。

  “不冷抖得跟筛子一样?筛下来的面粉,都够包三年饺子了。”他一抬手,解了自己随便挂在脖子上的围巾,往苏南怀里一扔。

  苏南怔怔地接住。

  格纹的,经典款,她知道这牌子,价格不便宜。极为柔软的质地,手指碰上去,还有陈知遇身上的体温。

  ……给她做什么呢?她又不可能戴。

  这昂贵的围巾,一点也不衬她这身行头。

  颀长的背影迈下台阶,快要融入夜色。

  苏南攥紧了围巾,赶紧跟上前去。

  咖啡馆里一股甜香,热气和灯光把小小的一间店,渲染出了极地荒原化外之地救助之家的气质——大晚上上山来的,不是“亡命之徒”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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