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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满南山_明开夜合【完结+番外】(8)

  只是有人为艺术,有人为爱qíng。

  “喝什么?”

  “……随便。”目光向下,却是盯住了展柜里硕果仅存的一块提拉米苏。

  “你们这些说随便的人,把选择权jiāo给别人,又总对别人的决定挑三拣四。”他带着玩笑的语气,好像又变回了方才在酒吧里心不在焉的纨绔。

  苏南一抿唇,赶紧利落地:“香糙拿铁。”

  挨窗户坐下没多久,两杯咖啡就端上来了。

  苏南浅啜一口——化外之地咖啡馆里买的饮料果然有垄断市场坐地起价的嫌疑,味儿太淡,像是用来勾兑的一包速溶冲剂都舍不得一次用完。

  坐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有些耿耿于怀,“……陈老师,我去趟洗手间。”

  “直走,右拐。”

  ……比她这个在旦城待了快两年的人还熟练。

  搁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他调了静音,没声儿。都是短信、电话、微信等等来轰炸着祝他生日快乐的。

  年轻时喜欢烈火烹油,借着生日的由头,闹上一整宿尚且意犹未尽——好像自己的出生,真值得劳驾这么多人惦记庆贺。然而活一辈子,也不过变成后来学生在写论文时,添在页脚的一行脚注,规整又荒诞地活在“文献参考”里。

  某一个时刻开始,他就不过生日了,早上整点接两三个亲人的电话,其余时间假装自己忙得没空瞟一眼手机,实则闲得如一缕孤魂野鬼,在三生石畔悠悠dàngdàng等了千百年的那种。

  回神抬眼一看,他这个半道勾连上的傻学生,端着一块cha了一支蜡烛,不知道什么玩意儿东西,小心翼翼的走过来了。

  陈知遇愣了半刻,直到苏南在他对面,有些拘谨地道了一声“生日快乐”,才反应过来。

  “苏南。”

  苏南缓缓抬眼,看着他,有点不知所措的紧张。

  他沉默数秒,最终还是没把“我没有大半夜上山来吃蛋糕的爱好”这句话说出口,有点完成任务似的,拿过了苏南面前的碟子。

  “哎!许愿!”

  烛光晃了一下,映在她清澈的眼中。

  “我没什么愿望。”

  他不由自主,想到了那晚程宛拿不轻不重的语调,陈述事实一般的,说: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傻学生还在撺掇他,“随便许一个吧,身体健康,升职加薪……”

  “你有什么愿望?”陈知遇打断,看着她越发有几分尴尬局促的脸,“你说吧,我让给你。”

  “这是您的生日……”

  “那行,我的生日愿望,就是帮你实现一个愿望。”

  苏南愣了一下,脑袋里有点空,“能……能存着吗?”

  “除了下个学期不选我课,什么愿望都行。”

  他有点儿促狭地chuī灭了蜡烛,捏着叉子屈尊吃了一口那不知道放了多久,新鲜不新鲜的提拉米苏。

  腻,一股劣质香jīng的甜味儿直冲喉咙。

  勉qiáng咽下了,立即把碟子推远,“谢谢。”

  苏南笑了一下,好像跟自己过生日一样高兴。

  ……成吧,这块劣质蛋糕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

  陈知遇瞧着她,莫名有点想抽烟,仔细一想,今晚上自己好像抽得有点多了,这儿又是室内,还是忍下,隔着昏huáng的灯光,去看对面的傻学生,“你生日什么时候?”

  “二月,”她加了一句,“十六号。”

  “立chūn过后了。”

  “也还是冷,有些年还能碰到下雪。我不大喜欢冬天……我姐姐是四月出生,糙长莺飞的时候。”

  做什么都觉得更有奔头。

  “你有姐姐?”

  “嗯。比我大六岁。”她垂下目光,像是不大提得起兴致。

  陈知遇隐约从林涵那儿听过两嘴,知道苏南家庭条件一般,读研以来就没问家里要过钱了,有时候还得把勤工俭学的报酬汇过去。到底不是什么拿得出来仔细询问的事,所以详细的他也不清楚。

  他也没有贸然施以援手的爱好,自认乖戾,但仍会谨遵社jiāo上的一些禁忌。

  离开咖啡馆,陈知遇又载着苏南去长江大桥。

  桥很有些历史了,上下两层,铁路公路两用。他把车停在桥头,跟着她沿着两侧的步行道走了约莫500米,回头一看,她攥着他那条围巾,双颊被chuī得通红。

  “怎么不围上?”

  苏南脚步一顿,片刻,高大的身影走进一步,手里的围巾被抽走,绕了两圈,裹住她脖子,手指像是出于习惯的,在围巾上掖了一下。

  浩dàng的风从江上刮过来,一霎罩在她脸上。

  过了片刻,她重又呼吸过来,心脏陡然孤悬,摇摇晃晃,落不到实处。

  “陈……”

  身后鸣响电动车的喇叭,他虚虚扶着她手臂,往旁一侧,电动车从他身后呼啸而过。

  脑袋里一片空白,机械地眨了下眼,片刻后,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

  陈知遇一霎就回到原位,手cha进衣服口袋里,像是在摸烟盒,片刻,又停下了,“走,回车上,送你回学校。”

  “……我第一次来。”

  “想散散步?”陈知遇眼里带了点儿不那么严肃的笑意,过于游刃有余了,“这桥5公里,步行少说要一个多时吧。”

  “陈老师,”苏南顿了一下,“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陈知遇看着她。

  有两个人,从小就认识,勾心斗角了半辈子。后来其中一人受难,另一人施以援手,半是利用半是真qíng实感,把这个难关度过去了。两个人,有一段很亲近的日子,蜜月一样,互相商量着怎么把旧债务清理gān净,怎么重整这个家庭……然而,然而施以援手的那个人,还是走上了gān涉、控制、争斗的老路,得不到就gān脆抽身而退。

  “后来呢?”

  “后来……”苏南睫毛颤了一下,“后来,这个人就死了……另一个人怀念他,但明白有时候,很多事qíng,不如就让他过去更好。”

  还是怀念,但只在梦里重温。

  陈知遇咂摸着这个故事。

  “您听过《喀秋莎》吗?”

  “原来这故事不是讲人的?”

  苏南把目光投向茫茫黑沉的江面,那上面只有几艘小小的渔船,一星灯光。

  “……我走过武汉长江大桥,全长1600多米,前苏联援建的。桥身栏杆扶手上,刻着向日葵的图案。不远,一会儿就走完了……像是参观一段往事的遗迹。”

  顿了一下,想要把一字一句都说得清楚:“那种感觉,像是你永远陷在过去……走不到未来。”

  片刻,她飞快地笑了一下,抬头看向陈知遇,“这个故事不好,没您的有深意,也做不出什么阅读理解。走吧……这儿真冷啊!”

  这段“参观遗迹”的讲述太过于诛心,让陈知遇忍不住的心脏一跳。

  他低头去看她。

  她自己大约没发现——她的眼里蒙上了一层将落未落的朦胧水雾。

  第8章 (08)红房

  有好多话,藏在心底,专等一个人。

  ——废名

  放寒假前一阵,苏南被陈知遇指挥得团团转。

  周四,教室。

  《传播学思cháo》最后一次课,全班同学做结课题报。作为课代表的苏南伏案记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一只手臂伸过来,把杯子搁在她面前,在她抬头看时,眼里立即染上点促狭的笑意,“帮我倒杯热水。”

  周五,办公室。

  苏南到时陈知遇正在抽烟,没穿着他那板正的西装,只一件套头针织衫,松垮垮套在身上,衬衫领口解了两颗扣,然而大敞的窗户正呼呼往里灌冷气。也不知道他是冷还是热。

  苏南惯常坐在自己常做的小沙发上,偶尔抬头,办公桌后那双眼睛盯着笔记本屏幕,双眉紧蹙,似在阅读什么了不得的国际新闻,或是审阅某个倒霉学生的期末作业。

  “陈老师,我能从您柜子里拿本书吗?有个地方需要确认。”

  “自己拿。”

  苏南起身,开书柜门,顺道往陈知遇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瞥了一眼——

  某知名民工漫画,最新话。

  苏南:”……“

  周六,办公室。

  寒cháo来袭,旦城一夕之间冷成冰窖。

  苏南裹了层羽绒服到院办,门开着,却没有人。

  坐下做了会儿事,听见脚步声,抬头先看见一捧娇艳yù滴的玫瑰。

  来人随手将花往她面前的茶几上一扔,“拿去晒gān泡茶喝——吃了也行。”

  漂亮的玻璃纸颤了两下,花瓣上露珠摇摇yù坠。

  “谁送您的?”

  “不知道。”

  苏南:“……”

  他已在椅上坐好,两条腿jiāo叠搭在办公桌上,懒散靠着椅背,“盯着我看做什么?我二十年前就对这种把戏免疫了。”

  苏南低头,有点儿嫌弃似的把花往旁边一推。

  “二十年前……你是不是还在幼儿园里玩泥巴呢?”

  “我没上过幼儿园……”苏南小声反驳,“……直接念小学了。”

  “哦,那就是在居委会里玩泥巴。”

  周日,办公室。

  照例一束花丢在茶几上,照例还是玫瑰。

  他一扯领带,啧啧一叹:“你说俗套不俗套。”

  “您……没打听谁送的?”

  “怎么,打听出来了还请他吃顿饭?”

  苏南翻来覆去地帮他检查一遍,连个小卡片都没有,“兴许……是哪个女生送您的。”

  “你们现在这些学生不得了,老师的主意也敢打。”

  “……可能只是单纯仰慕您。”

  “给我打钱,多实在。”

  “你不缺钱。”

  “我也不缺花。”陈知遇瞥她,“昨天那束你怎么处理了?”

  “……抱回去了。”沿路被人注目,到宿舍了还被室友一通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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