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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者之爱_陆婪【完结】(32)

  厉柯严似乎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嘴角动了动。两个人维持这个姿势,很快又进入了睡眠。

  晚七点,厉柯严终于醒了,也发现还躺在自己手臂下的陆柏乔。

  两个人的大衣外套都皱皱巴巴的,屋子里冷得下冰。厉柯严把剩下的毛毯往陆柏乔身上一裹,自己爬起来去开空调。

  公寓里前两天关了地暖,这下整栋楼都没了物理优势。地上很凉,就算隔着一层厚实的毛毯,也还是会着凉的。

  想了想,厉柯严还是把陆柏乔抱起来,放到一边的布艺沙发上,给他又盖上了毛巾被。

  他肚子也饿了,心qíng虽不好,但饭还是要吃的。

  冰箱里没剩下什么,两根胡萝卜,三把青菜,几个jī蛋。窗台上还有两根葱。

  厉柯严看了看放在冰箱门上的老gān妈,眼睛飘了飘。心想要不就做个老gān妈蛋炒饭好了。

  他一人独居已久,简单的炒饭还是可以做的,只是最近吃了几日陆柏乔做的饭,不大想再回去过以前的艰苦生活了。

  三个jī蛋打匀,放一小佐盐。胡萝卜切丁,两把青菜切碎。冷饭先在微波炉中预热一下,放在旁边备用。

  jī蛋先下油锅,炒到金huáng就可以了。米饭跟着下去,浇一点点油,直接加切好的蔬菜丁进去。眼看着胡萝卜的色泽,青菜的香味都差不多了,就加米饭。三两铲子把饭粒炒香,散发一点点蛋味儿,挖两勺子老gān妈,换中小火拌着炒。

  米饭很快染上了鲜艳的红棕色,味道也越发浓烈。最后起锅前把切好的香葱撒进去,再两铲子就可以了。

  左看看右看看,厉柯严觉得似乎还少了点什么。

  再做个酸辣汤吧,开胃。

  他放了半锅水,放在炉子上烧。

  回头看一眼陆柏乔,还蜷在沙发上。

  他脸上还带有泪痕,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厉柯严叹了口气,把青菜丢进水中,又拿起边上的醋瓶,倒了两勺进锅里。随后又拿了老gān妈和胡椒,往锅里撒了点。

  勉勉qiángqiáng粗粗糙糙的一顿晚饭,姑且是做好了。

  厉柯严走过去拍了拍徒弟的脑袋:“喂,起来吃饭。”

  他手上没用什么力气,反而像是撸了一把陆柏乔的毛,直把他脑门上的留海给撸乱了,人也迷迷糊糊醒了。

  厉柯严离开他,去厨房把热乎的炒饭和酸辣汤放到饭桌上,拿好筷子坐下来,冲还睡眼惺忪的陆柏乔招招手。

  他的表qíng不算温和,但竟有一丝亲近,陆柏乔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擅自行动,走到了桌子边坐下。

  厉柯严把陆柏乔的那一碗推到他的面前,接着就拿起勺子来吃自己的那一碗。

  陆柏乔揉揉眼睛,看向碗里。米饭有着馥郁的香气,胡萝卜,青菜,jī蛋,很符合厉柯严的食谱。他不喜欢吃ròu,但每天也会吃一点补充营养。

  这一点尤为可爱,让陆柏乔刚发现的时候偷笑了很久。可是此时陆柏乔并不想笑,而是想叹一口气。

  也是时候和他说再见了。

  “老师,我看开chūn了我就搬出去吧,一直在这儿打搅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厉柯严最后一口炒饭才刚入口,冷不丁听到了这句话,皱了皱眉头,是吃到jī蛋壳了。

  “你有地方住?”厉柯严把蛋壳从嘴里取出来,丢在碗里。

  陆柏乔摇摇头:“还没找到。不过总会找到的。”

  厉柯严把汤碗拿过来,看了他一眼:“你房租怎么办?”

  “……用工资。”

  “呵。”厉柯严冷笑了一声,“听上去很轻松嘛。我问你,你去哪里找月租三千以下的房子?在滨海?”

  “……实在不行,和别人睡上下铺也行。”

  “那自然是没问题。你吃得了这个苦。”厉柯严拿起自己的汤碗喝了一口,“不过,这样你欠辛海的债准备什么时候还gān净?”

  陆柏乔忘了这茬,愣了。

  “我给你算算,五十万,你每个月税后工资四千三百,扣除两千的房租,就算三餐都靠医院的补贴,就算你其余都不花,升住院后税后四千五,主治税后六千八,毛算你得白gān七十六年。你gān得来吗?”

  厉柯严的眉毛还立着,嘴角却往上撇了撇,面部平添了一分邪气。

  “住着吧。”

  陆柏乔到底是没办法,只能把自己想搬出去自力更生的想法暂时压一压。硬着头皮继续和导师住一块儿。

  说他是硬着头皮,还不如说是装聋作哑。

  医院的天信大群在隔天,也就是十六号早上群发了一条通知,简单说明了本次的伤亡qíng况,并着重表扬了包含陆柏乔在内的医生,最后对李跃的死亡表示深切的哀悼。

  他的尸体还在地下一层的停尸房,此刻静悄悄地,提醒着所有人,前天的他还在和大家聊天说笑。

  周莜请了个长假,具体多长,没人知道。

  李跃对年轻医护人员的影响太大,大到所有人都不能好好说话。楼房里似乎还有他那兴致勃勃的身影,拿着病历往病房赶去。

  大家都很默契地不去说什么,但遇到陆柏乔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这让陆柏乔很难受,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朋友逝去”的现实。

  现实有很多时候总是很难面对的,总是在这些无法逃避的时候。

  陆柏乔知道,人难逃死亡,无非就是死得体面些,或是难看些。最后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会化作一坯huáng土。

  人会死两次,一次是生理上的死亡,还有一次就是当纸质信息,知道死者的人,全部都消失的时候,他们还会再死一次。这样,世界上就再无此人痕迹。

  想想都是很残酷的事qíng,陆柏乔难受地捂上双目。

  时间游走。陆柏乔在内科的轮转也结束了,进入妇产科。

  妇科产科,特别是产科,本就是充满着希望的地方,虽然在这里死去的女子儿童不胜枚举,但健康的新生儿依然是大多数。

  孙姣莓看到他的时候,笑着说了一声:“欢迎你啊小乔。”

  “欢迎来到整座医院最坚qiáng的科室。”

  首先迎接陆柏乔的,就是进行过钢筋移除,内脏修补和剖宫产的能登小势。

  陆柏乔拿着她的病历病程,认真地看。

  孙姣莓有些好奇他在想什么,看了两眼又回头对能登小势笑了笑。

  陆柏乔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能登小势的伤很重,但也刚刚好——钢筋从左后腰cha入,从剑突下穿出,堪堪避过宫底,这是个非常微妙的位置。换句话来说,这个角度能避过脾,不会造成破裂大出血,但损伤到了胰腺和小肠。

  考虑到母体qíng况,几人会诊时立刻决定在移除钢筋,修补完内脏之后立刻进行剖宫手术,以确保母体的恢复和胎儿的发育。

  所以陆柏乔总觉得,他们俩,能登小势和她的儿子,真的算是命大。如果受伤是在所难免的话。

  “病人初裔朝重人,能登小势,今年二十七岁,孩子是第一胎。”孙姣莓说道,“还真是场大手术啊,打开后还发现左侧输卵管和大小神经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但都及时修补了。能登小姐,你做的不错。”

  她一脸微笑地看向病chuáng上的短发女子,很是高兴。

  再怎么悲痛,也要在经历了大劫大难的人面前露出为他们高兴的神qíng。陆柏乔调整了一下状态,和能登小势搭起话来。

  “能登小姐,你在朝重有亲人吗?方不方便通知他们过来准备照顾你?”

  能登小势摆摆手:“叫我小势姐就好。我这里认识的人不多,算上滨海小初联合会的和大神,也就五六个人。我在这没亲人,如果有什么qíng况直接和我说就行。”

  陆柏乔有些惊讶,但还是点点头。

  “哦对了,”能登突然想起了什么,“老厉那家伙也算一个认识的,有什么事qíng你也可以直接和他说,你不要怕,跑腿什么尽管让他去好了。”

  这是出现了一个能治住厉柯严的人?陆柏乔歪歪脑袋,不料病chuáng上的人却笑了起来。

  “你真可爱。我能叫你小乔吗?”能登等他点头同意后又说,“你是他的弟子吧?真为难你了。”

  能登小势还有些虚弱,但jīng神不错,和陆柏乔说话的时候眉目间带有生气。

  陆柏乔不由得舒了口气,想来这真是自十五号起唯一让他开心的事qíng了。

  “哦对了,你朋友的葬礼,是在什么时候?如果我身体允许,也带上我吧。”能登突然说道。

  陆柏乔一瞬间没明白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她是在说李跃。

  “当时在现场的时候,如果不是他为了救我,就不会连人带车被卷到油罐车底下。”

  她看陆柏乔说不出话来,苦笑着说:“所以啊,我想至少也要谢谢恩人的父母,就算我什么也拿不出。”

  “我和孩子的命,是李医生给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给糖。

  留评。

  都睡一块儿了。

  ☆、第二十九回

  内科轮转结束了,实习生照例又要一起聚一聚。大家谁都提不起兴趣来,章天笑实在看不下去,亲自发了通知,他们才三三两两答应着出席。

  只是这出席的十几位二十几位,全都不约而同地穿了黑色衣服,聚会成了名副其实的哀悼会。

  厉柯严被陈北海硬拉过来凑人头,结果一看这架势也没了兴致。所有人的表现都很正常,就是统一身着黑色,看起来有些瘆人。

  酒吧里一小撮一小撮,各自说着话,厉柯严摇着杯中的冰块,不由得有些愧疚。

  不知是不是幼年丧母,父亲过于繁忙又过度自由的关系,他对身边的人一直处于后知后觉的状态,他自知优秀,很多事qíng也不需要自己多考虑,它们会有人替他解决。

  但是感qíng从来没代练一说,自然没人能帮他解决。就像谈恋爱,没人会来帮他谈一样的道理。追人也没人会来帮他追一样的道理。

  二十分钟之后,厉柯严看到自己那个倒霉徒弟出现了。

  他拿着手机走到厉柯严身边,轻声说道:“院里已经通知过李跃家人了,大概明后天会过来取尸体。不过李跃家里似乎非常难受,听过消息之后讲的都是方言,完全没法继续对话。”

  厉柯严哑然,只好点点头。

  “周莜呢?没来吗?”陆柏乔抬头看看周围,并没有发现短发的能登小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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