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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有一爱_金陵雪【完结】(41)

  “贞贞替我换了杂物间的灯泡和微波炉的cha座。梅雨天气,我胳膊疼到举不起来,佟樱彩不见人影……实话告诉你,我的手机快捷键第一位换成了利永贞。”

  无一不是提醒他,这些家常功夫,多得利永贞不计前嫌帮忙。可芳邻并没有给他机会道谢。

  从工作表上来看,她连着下了两天电站,值了两夜班,马不停蹄,带着徒弟去工业区检修——

  屈思危多么器重她,真是工作多到百手千腿都做不完。整天不见人影,只有一张凌乱的办公桌,杯子里剩半杯残茶。

  她也许喝了一半,收到工作信息,立刻起身便走,头也不回。

  待她回来时,将一大叠明信片甩在封雅颂桌上:“为什么电力一课的信箱里塞满了这个?”

  哈,明信片和利永贞一起姗姗来迟。

  封雅颂还来不及阻止她,她便一口将隔了七夜的茶喝了下去,还嚷着好渴好渴。

  “利永贞!”

  “怎么?”利永贞拿眼角瞥他,不咸不淡,“大家怎么还不来拿明信片?封工千里寄鹅毛,礼轻qíng意重。”

  这般话中带刺,还是和从前一样。

  北极一糙一木均不可带回现代都市,只有明信片。收到了明信片的同事们个个笑逐颜开。封工多有人qíng味,每张明信片都附着不同字句。只有兰宁啊一声。

  “怎么了?”

  她举着自己那张明信片,脸一直红到脖子去:“师父给我写的是电站防火守则十二字口诀。”

  利永贞坐定在电脑前将键盘按得啪啪作响——她已经逐张看过,唯独没有利永贞。前徒弟兰宁还要在她伤口上多cha一刀。

  “哎呀,那你一定不会再忘记。”

  “封工,给女朋友带了什么呀?”有人如此问他。

  利永贞拿起水杯快速走了出去。这姿态告诉大家,近七个月的合作之后,封雅颂和利永贞依然水火不容。

  直到下班,两人不得不走同一条路线回家的时候,封雅颂出声了。

  “利工,等一下。”

  “gān什么?”

  “一起拼车回去怎么样。”

  利益驱使,利永贞嗯了一声。

  在车上,封雅颂问她:“怎么出外勤出了七日那么久?”

  利永贞愤然:“我去创造世界了,不行吗?”

  一部黑色别克从窗外驶过,封雅颂突然道:“利工,你觉得刚才那车怎么样?我打算买车,以后上下班方便许多。”

  利永贞大为嫉妒。才从北极回来,拿了高额津贴,就做这副bào发户嘴脸——不,凭心而论,封雅一直有理财计划。

  她突然想起佟樱彩的骐达男,实在对封雅颂骂不出口:“好像还不错。”

  “那以后……”

  毫无征兆,一阵锐疼自胃部传来,利永贞疼得蜷起,完全没有听见封雅颂在说什么。

  她记得月头才放了一盒奥美拉唑在包里,但颤抖着手翻出来只有空空的锡板,不知何时已经吃完。

  恍惚间,她突然想起母亲数落她吃药如同吃糖,不由得气馁加惊惧。

  “你怎么了?”封雅颂察觉到她有异样,一张桃心脸已经煞白煞白。

  一阵甚过一阵的锐疼不断升级,扩散到四肢百骸。利永贞紧紧捂着腹部弯下腰去:“唉,我的胃很疼……”

  他立刻对司机说:“师傅,请你开去最近的医院。”

  利永贞已经痛到浑身无力,双耳闭塞,病痛如同蚕虫沙沙啃食光明,眼前皆是黑暗一片。

  有谁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永贞,坚持住。”

  浑浑噩噩不知道捱了多久,又听见鸣笛声响成一片,谁在骂路况一塌糊涂,好似前方出了什么jiāo通事故,寸步难行。利永贞疼得轻声哭了起来。

  砰地一声,鸣笛声和叫骂声灌向耳中,车门被打开。

  她身体一轻,已经被封雅颂抱了起来。

  “贞贞,不要怕。”

  怎么可能不怕?疼痛最能折磨人的意志。她心底一片悲凉,以为短暂一生就此结束,可又不甘心。

  大约半小时后,在社区卫生站内,利永贞才从那些消极负面中恢复神智,头依然有些晕,但胃区已经完全不疼。

  “怕你坚持不住,所以先在卫生站挂了药。”封雅颂拿热水过来,“喝下去。”

  同样,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知道,痛后余生的感觉真是快乐极了,充满感恩。

  “谢谢,我现在好多了。”

  坐诊大夫过来建议:“小姐,你经常胃疼?最好还是定期检查。”

  他应当在利永贞痛的时候命令,那时候叫她作牛作马也愿意;现在她只觉得这话过耳即忘。

  面对医生她唯唯喏喏,但对着封雅颂又恢复qiáng硬:“今天的事qíng不必告诉我妈。”

  封雅颂从未见过她疼成这个样子,认真问她:“利永贞,你上次做检查是什么时候?”

  说起来轻松!一根管子从鼻子伸进胃里去,光听听就不寒而栗。

  封雅颂大为震惊:“你是不是疼傻了?做胃镜能比你今天痛苦?”

  利永贞尚嘴硬:“我并不是常常这样疼。”

  “可是一旦疼起来不成人形。”封雅颂句句尖锐,“额头全是冷汗,一张脸煞白,胡言乱语,哭爹喊娘。利永贞,你不爱惜自己身体。”

  听闻自己竟有这么多丑态落在他眼里,利永贞愈发不听劝:“马上就是年度体检了,为什么要现在花钱?钱是làng打来的吗?”

  “平时不见你这样吝啬。”

  “敢和你比小气?每个人都有明信片,独独缺了我!”利永贞存心要将话题岔开,岂料越说越气,“封雅颂,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你走了七个月,只要礼梅阿姨一个电话,灯火水电都是我去修,你女朋友被撬墙角,我狂追七条街……”

  抛开种种恩怨,难道她不值得一张明信片?利永贞越想越委屈,返家全程不再和封雅颂说话。

  封雅颂也没有解释,一双眼内平静疏离,若有所思。

  到了目的地,他才说:“利永贞,气好消了。”

  利永贞立时决定恨他一世,并且要立刻将这决定和钟有初分享。

  等进到家门,林芳菲不由分说递过来一个纸盒:“哎呀,你可算回来了。封雅颂的礼物早就送到,我和你爸都好奇得很。”

  利存义说:“我们尊重你的隐私。”

  话虽这样说,他们却大大方方地围了上来。

  利永贞揭开盒盖,里面放着一本棕色相册。

  哎呀,实在重的很。两只胳膊环过来恰恰能抱住。

  她翻开厚重的牛皮封面,扉页上写着简简单单几个字。

  利永贞:

  它在你眼里。

  封雅颂

  他们听见女儿轻声嘟哝:“早点拿出来,我也不至于气得胃疼。”

  她一页页翻开来——是封雅颂在北极拍的照片。

  雪龙号无比威风的红色船尖似要撕裂天空,直升机内的仪表盘;huáng河科考站上飘扬的五星红旗;北极熊拗颈看着镜头;huáng色小花簌簌在风中站立;冰川的姿势如同鲲鹏齐齐展翅高飞;极小的灰色蜘蛛爬在暖气管上,世界最北电站……

  都说北极风景单一,可是张张照片都有独特取景之处,一幅北极风光在利永贞眼前徐徐展开。

  利永贞看得痴了,目光久久不能离开。

  她要到稍后才知道一共两百一十九张照片,从封雅颂离开到回来,每天一张。

  林芳菲终于忍不住发问:“这些都是封雅颂拍摄?”

  “嗯。”

  利存义赞道:“没想到他摄影水平如此高。”

  “那是相机好。他上船前带了一整套的镜头。”利永贞反驳,“还有,单反穷三代。”

  林芳菲当然比女儿更加牙尖嘴利:“哦?是吗?我不见你玩单反,可也穷得叮当响。”

  利永贞立刻打电话给封雅颂:“二月八号这张我要放大,方不方便把底片传给我。”

  “要多大?”

  利永贞雀跃:“我要将北极熊的粪便和小huáng花挂在chuáng头。”

  封雅颂知道她气来得快也消得快:“我送给你。”

  “谢谢。”

  林芳菲叹道:“雅颂真是个有心的孩子。送给贞贞的礼物这样jīng致,送给他女朋友的又该多……”

  话音未落,利永贞已大力将相册合上,推到一边去。

  她已经想歪了方向,还越想越歪。

  过两日封雅颂果然将照片连相框一并送过来,而利永贞连水也欠奉一杯。

  “利永贞,你最近qíng绪波动很大。”

  “生理期,不行吗?”

  封雅颂只得摇摇头,叹口气。

  她浑然不觉自己这样疑神疑鬼,患得患失的样子,看在旁人眼内已经十分可疑。

  钟有初劝解她:“你如果想知道相册原本的主人,就直接去问他。”

  “怎样问——封雅颂,这相册是不是原本准备送给佟樱彩?她现在要不着了,才送给我?”利永贞摇头,“只怕什么答案我都不相信。”

  钟有初轻轻道:“我不信利永贞会爱上这样一个轻佻的人。看轻你爱的人,等于看轻你自己。”

  利永贞一字一句地咀嚼,醍醐灌顶:“有初,你说得对。”

  可一时的醒悟并不能长久,在工作中看到封雅颂,利永贞依然不知道如何管理自己的qíng绪,要与他抬杠,斗嘴,针锋相对。

  就连晨跑也要争。咦?封雅颂几时也有了晨跑习惯。不管,不给他说话机会,要跑到他前面去。

  “为什么利工和封工还是水火不容?我以为他们合作了这么久,至少会有些默契。”

  “默契从来都有,只是利工嘴上不饶人。”

  “封工脾气收敛了许多。至少两人进电梯,他会按掣。利工骂人,他会圆场。”

  “去过北极的胸襟就是不一样。”

  不仅是胸襟开阔,出手也很阔绰。封雅颂很快买了车,头一位乘客是利永贞。

  她却十分不礼貌,当成的士往后车厢坐。

  封雅颂也没在意她的臭脸,发动了车子。他这辆车有全景倒车系统,但认真的他从来不用,仍是从驾校学的姿势,一手掌方向盘,一手扶椅背看车后的障碍物:“我给你讲个笑话——以前有一个财迷,从来不打的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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