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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锦绣不灰堆_司溟【完结+番外】(38)

  回答他的是丝毫感受不到谢意的一声“谢谢。”

  “不客气。”拼命忍住笑意,苏君俨出了浴室。

  他倒是很想身体力行节约用水,但目前他实在无法保证自己到时候不会变身禽shòu,将她拆吃入腹。

  不过不要紧,鸳鸯浴有的是机会。

  虞璟泡完澡才觉得浑身的酸涩减轻了不少。

  苏君俨倚在浴室的门框上,含笑望着刚出浴的佳人。虞璟朝他妩媚一笑,苏君俨尚未回过神来,就被一条带着香气的白毛巾兜头盖脸罩住了脑袋。

  然而虞璟并未见着她料想当中的láng狈,苏君俨只是慢条斯理地揭开毛巾,攥在手里,还将鼻子凑上去,陶醉似地说了一句,“真香。”说完,眉眼灼灼地看着她。

  虞璟伸手讨要擦头发的毛巾,苏君俨却故意不给她,还嬉笑道,“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你——”虞璟再次吃瘪。

  苏君俨却主动揽住她的肩,“我来帮你擦头发”,细致地捞起她的长发,小心地一束束吸gān水份。虞璟可以感觉那双骨节清晰的手正穿过她的发丝,耐心非常地擦拭着湿发。

  “待会儿我们到哪里吃?”

  虞璟下意识地脱口道,“家里没有吃的吗?”

  苏君俨听到那声“家里”,脸上笑意更深,“我也不清楚,得看冰箱,我一般都不在家里吃。”

  虞璟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贪官。”一面往厨房走去。苏君俨抓着毛巾跟在她身后。

  打开银灰色的冰箱,储藏室里只有几个jī蛋,gān瘦的几株白菜,几个土豆,一小包方腿,还有几卷龙须面。虞璟叹了口气。典型的单身汉的冰箱。

  “这些大概还是上次妈过来的时候带过来的。”苏君俨好脾气地解释。

  “中午凑合一顿吧!”虞璟利落地将食材拿出来。

  厨房里炊具倒是齐全,虽然崭新得吓人。

  虞璟将白菜外层枯槁的叶子择去,白菜越发瘦得可怜。

  “要不要我帮忙?”苏君俨毛遂自荐。

  虞璟蹙眉打量他一眼,“你行吗,苏书记?”

  大约被这个侮rǔ/xing的字眼打击到了,苏君俨丢下毛巾,开始刨土豆皮。

  才削了一点,就听见虞璟尖叫,“苏书记,你是在搞现代造型艺术吗?这儿可没有许多土豆给你làng费!”

  苏君俨看着手里几何形体的土豆,讪讪地丢了手。

  “你有主动劳动的意识已经很不错了,你就等着吃吧!”不知道为什么见不得这个男人委屈的表qíng,虞璟随口安慰了他一句。

  虞璟姿势熟练,菜刀一圈转下来,土豆变得光溜溜的,而且几乎还是原来一般大小。手起刀落,砧板上很快码了一堆土豆丝。

  苏君俨看的眼花缭乱,唉,怎么连拿菜刀都这么漂亮。

  虞璟拧开煤气开始热锅子,油倒进锅里,很快噼啪作响,土豆丝、白菜、切成片的方腿也下了锅,拿着铲子翻炒一阵,“接一点水给我。”虞璟使唤地很自如。苏君俨忙不迭接了一杯水递过去。水倒进锅里,腾起一阵白雾。雾气之间,她的脸部线条柔美的不可思议。

  苏君俨觉得胸口溢满了一种温暖的qíng绪,他们苏家遵从古训,君子远庖厨,从小到大,他基本没有进过这烟火之地。然而此刻,看着她站在流理台前,为他洗手做羹汤,沾着凡俗的油烟气,苏君俨却觉得赏心乐事,不过如此。

  从背后环住她的腰,苏君俨将头搁在她的肩窝上,一动不动。

  无法控制地抿嘴一笑,虞璟任由他抱着。浇头已经起了锅,现在正等着水开了下面。蓝色的火苗上端坐着银色的锅,像一朵巨硕的蓝jú花,细长的花瓣蜷曲着,中间是银亮的花盘。

  水在锅里咕噜咕噜地翻着泡泡,热气腾升,扑在人脸上,痒簌簌的。细长的面条一入锅,沾了热气便成了绕指柔,纠缠在一起。

  耍孩心

  “你一毕业我们就结婚,好不好?”苏君俨箍着虞璟的腰,脸蹭着她的鬓角。

  虞璟僵了一下,因为没有盖锅盖,大团大团的水蒸气扑打上脸颊,瞬间就将脸沾湿了。

  “以后再说吧。”虞璟垂下眼帘,声音淡淡的。

  苏君俨扳过她的脸,蹙着眉毛,“你不愿意和我结婚?”

  “我没有想过结婚。”虞璟神色邈远,目光似乎也丧失了焦距,投向虚无。

  那种抓不住的感觉又浮现出来了,苏君俨大力捉住她的肩膀,低下头看住她,“你说过你爱我。”

  “君俨。”虞璟的口气郑重,“我承认我爱你,所以我答应现在和你在一起,但是这和结婚没有关系。你的身份和家庭注定了我们之间不适合,你会和一位名门淑女结婚,身家优渥清白,识大体知进退,可以在仕途上为你锦上添花。”

  苏君俨气坏了,声音开始变大,“你就是这样爱我的?把我往别的女人那里推?”

  虞璟指尖缓缓滑过他的脸部轮廓,“君俨,你应该很清楚我说的是实话。静仪师姐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苏君俨声音沉了下去,“你还是对我没有信心。”

  虞璟疲倦地一笑,“我相信你的本事,可是我不愿意这样。”

  “说到底,你根本就不想和我结婚!”苏君俨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出这样一句来。

  “抱歉,君俨。我唯一能答应的就是现在和你在一起,直到你厌倦了我,或者我厌倦了你的时候我们分开,这样不是很好吗?”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居然一直抱着这样的念头,随时可以从他的生命里抽身,潇洒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不可能。”苏君俨回答地斩钉截铁,“我永远不会厌倦你,你也别想厌倦我。”

  无法沟通,虞璟索xing转头,“我要盛面了。”

  苏君俨的右手却捏住她的下颔,狠狠地吻上她的唇,气喘吁吁里他的左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小腹,“也许现在你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

  虞璟不以为意地朝他微微一笑,“你不知道有事后避孕药吗?”

  苏君俨一口气噎在那里,终于,铁青着脸摔手出了厨房。

  虞璟在心底叹了口气,滗出面条,盛进碗里,再将浇头盖在面上。然后端着两碗面出了厨房。

  苏君俨寒着脸坐在餐桌旁边的高背椅上。

  虞璟轻轻地将碗推到他面前,见他没有丝毫动筷子的意思,也不吭声,自顾自地吃起面来。

  面条雪白,浇头却红红绿绿,搭配起来煞是好看。苏君俨刚不声不响地拿起筷子,就听见对面女人可恶的轻笑,“我还以为你不吃呢。”

  “我为什么不吃?”苏君俨优雅地叉了一筷子面条,忍住满腹怒气,故意暧昧地凝视住她,“你没让我吃饱,难道面也不让我吃饱吗?”

  果然是从政的jian官,翻脸比翻书还快。虞璟将头埋进碗里,不去理他。

  “你属猪吗?用鼻子拱着吃?”苏君俨承认自己心qíng很不慡,尤其见不得她不搭理他,特意挑衅。

  虞璟抬头看他一眼,眉毛微微一挑,了然地笑了笑,并不接话。安静地吃完最后一口面,她搁下筷子,“不属猪的人,碗总应该会洗的吧?”说完眼尾一扬,翩翩进了卧室。

  苏君俨认命地看一眼厨房里的锅盆碗盏,君子远庖厨至此彻底成为历史。

  水欢快地流淌着,哗哗直响,苏君俨一面洗碗,一面在心底给自己打气,不要紧,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反正是追老婆,要脸gān什么,我就不相信,她是个瓷人儿,怎么都捂不热!就是快顽石,我也要她点头!

  洗完碗,苏君俨便进了卧室。虞璟坐在chuáng沿,手里正捧着一本《古典建筑语言》。

  苏君俨摸摸她柔顺的黑发,“到书房去看吧。”

  “你的书房里不会有什么不能给外人看的机要文件吧?知道地越多,就死地越快,我还没活够呢!”虞璟开玩笑。

  “你不是外人,你是内人。”苏君俨勾唇笑得很欢。

  虞璟有一瞬的怔忡,但很快就面色如常地拎着书去了书房。

  苏君俨看一眼卧室墙上的条屏——“芝兰气味chūn常满,冰雪襟怀夏亦清”,也许换成国父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会比较好?

  chuáng头柜上的固定电话却叫唤起来,是老宅的号码,“喂——”。

  “君俨,你给我回来,立刻,马上!”苏鸣诚显然气得够呛,声音yīn沉沉的。

  “我手头上有事,很忙,这会儿没时间。”

  “你还在鬼扯什么,国家总理也没有你忙!你是不是和那个丫头片子在一起?”

  苏君俨不耐烦地扯了扯衬衫的领口,“到底出什么事了?”

  “回来再说!”苏鸣诚啪地挂了电话。

  苏君俨放回听筒,闭眼思忖了片刻,大概十之八九和虞璟有关吧,还是先回去看看再说。

  拉开chuáng头柜抽屉,将备用钥匙捏在手里,苏君俨进了书房。

  “市委有点事,我要出去一趟,这是家里的钥匙,你收着。”

  虞璟看着银亮亮的钥匙,搁在紫红色的胡桃木书桌上,居然联想起安徒生笔下《坚定的锡兵》里最后留下来的那颗小小的锡心。

  素白的右手终于伸过去,拿起了那薄薄的一片钥匙,像接住了滚烫的一颗心。

  苏君俨将她的右手紧紧包在掌心里,“等我回来吃饭。”

  “好。”她笑的很温柔。

  临出门前,苏君俨回头再望一眼虞璟,她俏生生地站着,含笑目送他离开,仿佛体贴的妻子,心里一动,他忍不住折回,低头吻吻她的额头,“等我。”这才离去。

  苏君俨刚回老宅,就看见母亲一脸担忧地从沙发上起了身,“阿俨,你爸爸在书房等你。”

  眉毛一皱,“妈,那我上楼去了。”

  苏君俨着实不喜欢这yīn侧侧的书房,博山香炉里常年薰着沉香,伴着线装书的霉味,空气里满是一种苔绿似的陈旧的yīn森的气味。幼年时,矮小的他站在金丝楠木的桌前,背诵着“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shòu将搏,弭耳俯伏;圣人将动,必有愚色”的景象还历历在目,父亲的脸隐在蓝灰色的烟雾后面,是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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