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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搁浅_那焉【完结+番外】(21)

  “没人要的杂种!你这样的人活该有láng心狗肺的爹妈,呸!”她将一口唾沫吐到我脸上。

  “筱筱,好了,咱们回去。”又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我揉了揉火辣辣的脸,忽然觉得不痛了,真的,比起心底巨大的空dòng来说,这算什么。

  我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看了看那对中年夫妇,咧开嘴笑了,近乎恶毒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对,我的亲身父母,láng心狗肺,不知廉耻,阿姨叔叔,你们说,是吗?”

  扶着张筱的那对夫妇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就跟见到鬼似的。

  这个世上什么最可悲,什么东西伤人最深,什么事能叫人彻底绝望?

  被亲身父母抛弃,被父亲甩耳光骂□,被姐姐当深仇大恨的敌人,算不算?

  谢谢你们曾经伤过我<3>

  那两张因不知所措而扭曲颤抖的面孔,从十二岁时便深深植入脑海,以及那句“反正他们也不能生孩子,既然当宝就拿去好了。”

  我曾一直想忘记,可越想忘却越深刻,那面孔,那声音,就跟刻在脑海里似的,怎么都抹不去。

  而今,他们护着宝贝的姐姐,站在我面前——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一条线,永远都不可能再跨过去了。

  我又一字一顿的重复:“你们说,抛弃孩子的父母,会不会遭天打雷劈?——既然你们都知道这事——那么,告诉我,是哪对没良心的父母抛弃的,恩?告诉我?”

  “不,不——我不知道……”所谓的母亲颤抖着往后退。

  “我们走,别和这个疯子说话。”而那父亲终于受不了,一手拉着一个,走了。

  张筱似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做什么,只是恶狠狠的又剜了我一眼。

  我最终没有见到宗晨,回了学校,去医务室讨了药冰敷着脸,然后慢吞吞的回教室上自习。

  人生总有意外——哈哈,张筱居然是我的姐姐?

  同桌问我,你怎么哭了。

  我说,看小说感动的呗,正写着天伦之乐呢。

  晚上回家,妈妈一看我的脸就懵了,满脸的护犊之qíng。

  “哪家小崽子,下手这么狠,天哪,你坐好别动,我去拿冰块!”

  “疼吗?谁打的?”

  “和同学打架了。”

  她叹气,转身去拿药箱。

  “妈……”我忽然抱住她,低低道“你为什么不骂我?”

  她愣了愣,摸摸我的头:“傻孩子,骂你做什么?”

  “我又打架了,而且——你们不骂我,是不是因为——你们不爱我?”

  妈妈的手顿了顿,许久才笑起来:“说什么傻话呢——妈妈小时候成天被外婆管着,这不准那不准,那时我就想,以后绝不会束缚了自己的孩子,而且我了解你,浅浅,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有时候小吵小闹,可绝没什么坏心眼,不是吗?”

  她拍了拍我的脸蛋:“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看来我得换换教育方式了?”

  我眼底的泪再也把持不住。

  我知道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最珍贵的东西就在眼前,只是我没看见。

  “别哭了,我知道你舍不得宗哥哥,”妈妈叹了口气,会错了意,以为我因为宗晨的事而难过,“你们都还是孩子,难免有些感qíng用事,可这也是好的……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和宗晨那孩子感qíng那么深了,可你得明白,浅浅,这个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就算妈妈我也不能陪着你走完一辈子……所以你得明白,宗晨哥哥迟早有天……”

  “妈——”我将脑袋埋进她的肩,“我……喜欢他。”

  妈妈失声笑了起来,好久后,又摸摸我的头:“喜欢,那就喜欢吧,可喜欢的东西不一定非得占有——如果现在宗晨不走,以后难免不会后悔,明白吗?”

  “我知道——可,还是很难过。”

  “浅浅,分离,是你成长过程中必须经历的,而且,属于你的东西别人夺也夺不走,不属于你的,就算抢也抢不了,明白吗?”

  我明白的,一直都明白。

  之后的几天,我依然没有见到宗晨,学校没人,家里也没人。

  我浑浑噩噩,度日如年。

  直到一天下午,同桌捅捅我的手,“哎,那不是你家教吗?”

  那一刻我真以为自己在做梦。

  宗晨如往常一样,只要站在那,便是全部的风景。

  绚烂到一塌糊涂的阳光,晕出浅浅的碎金子,跌进我的眼底,也跌进我的心。

  我慢慢的走到他面前,生怕走的快了,他便从梦境里跑了。

  他还笑,笑成那样,真傻——可也好看,他看起来削瘦许多,脸上的线条越发鲜明。

  “简浅,”他的声音像是黏着芝麻的糖,香甜而柔软,“下午请假吧。”

  我义正言辞的鄙视他:“请假这么掉价的事,谁做啊。”

  那天下午,我们沿着钱塘江笔直的河岸线,一直走一直走,只是,看起来那么近的水天尽头,却怎么也走不到头。

  所谓的终点,尽头,往往只存在于人们的期许之中,更多的不过是因为到达不了而产生的寄托与美感。而最重要的是,在追寻过程中,是谁陪着你一直到最后。

  遇见某人前,不管去哪里,到什么地方,似乎都无所谓,而找到某人后,天高地远,海角天涯也不过如此。

  我很想问他——如果你真的是因为我才留下,那么,在你心底,我是不是就是那“某人”。

  江风很大,刮在脸上像搓揉的沙烁,痒痒的撩拨人心,轮船,汽笛,细软的沙,鸬鹚,以及起伏的cháo水,一切都安静而美好。

  宗晨脱下外套,递给我,宽大的连帽衫套着头,和着他身上温和的植物清香,很暖和。他的肩胛骨透过薄的棉恤,微微显出些棱角,削瘦的下颌微颔,眼低低垂着,看起来有些没jīng打采。

  “粽子,”我咧嘴一笑,“你改行当茄子了?还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他转过身来,笑,眉目瞬间舒展,疲惫之色渐缓: “粽子?好久没听你这么叫了。”

  “原来你喜欢这个绰号啊。”我弯眉朝他笑。

  “简浅,”他忽地垂下眼,碎发遮住了前额,神色微郝,“你以前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如果——”急骤的江风打过来,chuī的我们衣服鼓起,也将他余下的话一并吞了进去。

  “什么?”他的声音透过风,我听的不大清楚。

  “我是说—”

  身后忽然cháo声大起,咆哮而来。

  “涨cháo了!”我尖叫。

  “快跑——向前跑,一直向前跑——”风声自远处而来,传入鼓膜深处,像是有谁在耳边打鼓。他紧张的拉住我的手,不顾一切的朝岸边跑去。

  他跑的很快——那样的速度,是我从未有过的体验,好像真的飞起来。

  心跳很快,快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

  那一刻,我就像是宗晨手里的风筝,高飞高飞高飞,直bī蓝天。

  我想起那句歌词,狂风和bào雨,有什么可惧——有他在身边,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待我们气喘吁吁的爬上岸,趴在桥面上往下看时,刚刚还在的河岸线已被cháo水吞没。

  我们相视一望,心有余悸,明明心底怕得要死,却又大笑起来。

  他凛神皱眉:“以后不许去江边了,太危险。”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我qiáng烈谴责他。

  “简浅,我——不去英国了。”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为……为什么。”我紧张的要命。

  他偏开脸,望着白làng滔滔的江水,只是沉默,巨làng由远及近压迫而来,砌成高的雪làng,只一瞬,又跌回江面。

  半天后,他才回答:“不喜欢下雨天。”

  “那北京呢?”

  “太冷,也不喜欢。”

  “哦。”

  可是宗晨,正如这些细小的làng花,有多少次的机会,能够站在巨làng顶端,如珍珠般耀眼呢?若你不去,以后,就真的不会后悔?

  后来,我们又去看了电影——《加菲猫》。

  那只满脑袋坏念头的肥猫一下捕获了我的心——它说,嘘,不要告诉他们我又做了好事,这会影响我的形象。

  我指着那个好脾气的大狗逗他——“多像你。”

  “那你就是总欺负人的加菲猫。”他笑着反击,脸隐在并不均匀的光线里。我忽然觉得害怕,怕他就这么消失。恍惚间,我的手找到心安所在,十指jiāo叉的一瞬,他下意识的一滞,却只更紧的反握住我的手。

  也许这就是甜蜜。

  出影院时,人流密集,自然而然的,我们的手一直牵着。少了黑暗的庇护,我偷偷看见他脸上迅速泛起的一层薄红来。

  我们牵着手,慢慢的,朝家走回去。

  他握着的手忽然一紧,步伐微滞,顺着他的目光,我看见了路对面的张筱,本能的,身体朝后退——不想看见这个“姐姐”,她提醒着我许多不堪。

  张筱青着一张脸,视线停在我们十指相握的手上,紧咬下唇,眼圈微红,楚楚可怜。

  宗晨并没有放开我的手,拉着我慢慢走到她面前。

  他轻轻开口:“张筱。”

  张筱忽然激动起来,她狠狠的将手里的一份东西递给宗晨,有些歇斯底里: “宗晨,求你别再刺激我了!”

  宗晨匆匆扫了几眼,神色在一瞬改变,他蓦的放开我的手,满脸的不可置信。

  张筱满脸灰败,脸上再无任何神采。

  宗晨匆匆的拦下一辆出租,揽着我的肩,郑重其事的说道:“简浅,你先回家,我有事得马上回家。”

  顿了顿,他又趴在车窗说道:“记得,好好念书,再也别逃课,我会再来找你。”

  我点点头,挥手再见。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不清楚他与张筱之间的关系到底算是怎样。他曾说过她是女朋友,可这三年来,我却并没有见到他们曾在一起,有过什么亲密的举动,甚至连牵手都没有。当然,我也曾暗暗打听过,隐约说起,似乎是张筱与宗晨两家在很早时候曾定过什么娃娃亲,但大概也只是说笑的,当不得真,具体怎样,也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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