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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搁浅_那焉【完结+番外】(28)

  “只是没空位降机,又不是封机场,路段好不好,我比你清楚,”他说,声音松松垮垮,“我有朋友刚开车送媳妇回了南京。”

  “算了,真不用,最多等个几小时,再说了,年底医院肯定忙——哎,我说你是不是想趁机罢工开溜啊?”

  卫衡又笑,我似乎都看见他的那排白牙了。

  “好吧,那你先等等,要还不行,我找那边的朋友去接你。”

  我应声说好,刚挂电话,老爸又打过来,语气焦躁,我尽量轻描淡写,好说歹说才安抚了他。

  去书店消磨时间,很快就打发了两个多小时,我正准备出去看看qíng况,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对——对不起,不好意思撞到您了。”

  “没事,麻烦帮我捡下包,谢谢。”这声音耳熟极了。

  我闻声回头。

  轮椅上那人的背影很眼熟,我止住心底的不安,慢慢走上前。

  都说近乡qíng怯,果然如此,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有些不安。

  “范阿姨……”

  轮椅上的妇人似乎一滞,遂抬头仔细将我打量一遍,眉头渐渐蹙起:“你是——简浅?”

  我点点头,有许多话想要说,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哦,多年没见,差点认不出了。”

  我正想说些什么,她忽然挥了挥手,神色极是疲惫:“简浅,不好意思,我有些不舒服,先走了。”

  说完她便顾自推着轮椅出去,没有再多寒暄,我像被人泼了头冷水,愣在原地。范阿姨为何要靠轮椅,得了什么病,这几年过得好不好,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许多问题,都被她的疏离与冷淡拒绝了。

  我印象中的她,总爱拍拍我的头,说“去我家吃绿豆糕呀……”,拖着长长的余音,笑容温暖——宗晨笑起的样子,想必是继承于此,温和,如沐chūn风。如今却要疏离至此,一时之间只觉得酸涩无比,世事无常不过如此了。

  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1>

  但我也未料到自己竟如此平静,似乎可以接受任何的变化。只是忽然很想离开这里,范阿姨行动不便,总不会是单身一人在此。

  可惜qíng况越发糟糕,滞留和延误的乘客接连不断涌进,停机坪上的飞机没有减少的迹象,登记台前人头攒动,整个大厅像是一头困shòu,无法动弹。

  航班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我隐隐感到头疼,只能继续等。

  四点,五点,六点,夜色铺天盖地而来,这里却依旧没有任何松动的现象,我起身倒了杯开水,吃了些药与面包,靠着行李袋继续发呆。

  “简浅?”有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看见一俊朗男子,穿着笨重的羽绒服与线帽,正探究味十足的打量我。

  他手上还拎着件大衣,唇上则挂着笑。

  我有些戒备,微微朝后缩身:“你是?”

  他刚要回答,手机却响了起来——是卫衡。

  “浅浅,我叫了朋友来接你,把你号码告诉他了——有见到吗?”

  我恍然大悟,指了指面前的男子,又指指手机:“你来接我?”

  “对,”那男人一笑,“是我。”

  “哦,”我对着话筒,“恩,见到了,挺帅一小伙。”

  “哈哈……那就好,”卫衡轻笑,“好了,我还有手术,晚点和你联系,路上小心。”

  “好,再见。”

  那羽绒男已经拿起我的行李,笑着自我介绍:“叫我阿雷吧。”

  “麻烦你了——”我跟着起身。

  “客气。”

  出了候机厅,阿雷停了下来:“哎呀,差点忘了。”

  他一拍脑袋,说:“来,把这衣服披上,他特地嘱咐过的,说是外面冷,让你穿上。”

  我接过大衣,厚实的质感,带着淡淡的植物清香,莫名的熟稔,让人一时怔然。

  “穿上吧,外面是冷。”

  我默然披上,等着阿雷将车开出。此时天早已暗下,暮暮沉沉,暗huáng的灯将一切都笼罩的极不真实,有那么一恍惚的瞬间,我以为自己又在做梦。

  入目是一排笔直的路灯,从拐角处缓缓推出一辆轮椅,我下意识的想逃。明暗jiāo错处,影影绰绰,刺进我的眼,那个背影正俯身说着什么,灯将影子拖的很长,似乎一直拖到我的脚下。

  隔着很远,可我还是心惊ròu跳,转身急急躲开,待再出来,又只剩那排路灯。

  我知道,这一次,再不能狭路相逢了。

  上了阿雷的车,暖气将冻僵的脚底哄的很舒服,我大大伸了个懒腰,准备好好睡一会。

  路况还算好,但车子多,两侧堆满了积雪,在暗夜里泛着醒目的白。

  阿雷正透过后视镜在打量我,于是我便笑着问:“没打电话,你怎么认出我的?”

  “这个……我见过你照片了呀。”他尴尬的一笑。

  “哦……你是江苏人?”

  “没……”他别有深意的笑,“也是过来接人的,哪知……咳,那人临时有事不回杭州了,便先接你了。”

  “哦。”我微微一怔,觉得有些疲乏,便没再说什么,眯眼休息。

  大概见我困乏,他关了收音机,车内一时安静下来,以至响起铃声时我们两人都吓了一大跳。

  “就不接你电话就不接你电话……”够高调个xing的手机铃声。

  阿雷又是尴尬的看了看我,接起电话:“什么……吃饭?……哦,好……知道了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又意味深长的瞄我一眼,然后笑。

  他缓下车速,似自言自语:“哎,饿了吧?有人……我叫人,送了些吃的来。”

  车子又温温吞吞的磨蹭了半小时,终于在路边停下来。

  “你在车上呆着,我去拿。”阿雷缩了缩脖子,开门出去,他快速走到马路对面,停在一辆黑色轿车前,不一会,左手拎着一袋东西,又冲那车挥挥手,走回来。

  天又开始下雪了。那车调了头,迅速滑出一道弧线,与我所在的,擦身而过,那一瞬间,心头忽地莫名一跳。

  阿雷卷着一股冷意进来,“啪”将一袋东西扔给我。

  “吃吧。”他搓搓手,启动引擎。

  “你朋友真好。”我顺口说了句。

  “哈……”阿雷顿了顿,笑着说,“是好,好的过分了——竟然这么快就能从城东赶过来。”

  “……”

  打开一看,东西竟然还是热的。芝士蛋糕,温牛奶,几条巧克力,坚果等一些零食,他朋友还真是细心,食物也恰好对我胃口,很快便消灭了大半。

  阿雷又打开了收音机,全是某某路段堵车的消息,车子开始飞快加速起来。高速上车子并不少,大概都是趁着现在路段好,赶着回家。

  暖气熏人暖,车开的又稳,我继续眯眼休息,直到车忽地降速,我下意识的睁开眼,发现qíng况有些不对头。

  绵绵细雪打在玻璃上,随着雨刷融化成模糊的一道水痕,可渐渐的,那雪变得又快又急,像层白色绒毛,覆盖了一方视野。

  夜色浓重且湿润,厚重的白雪使得能见度变低,车灯的力道也骤减。

  我看了车速表,又飞快瞟眼阿雷:“28码……”

  “喏,气温变低,道路结了薄冰,车速只能维持在30码上下了。”他耸耸肩,“而且——再这么下雪,大概就得封路了。”

  “……”

  果然,车子guī速的行驶了半小时后,便彻底原地不动了,前后全是车,一辆一辆的接龙。

  我与阿雷对望一眼,同时叹气。

  “你先披上大衣,我把暖气关一会,免得油量不够。”阿雷说完便掏出手机出去了。

  我也准备打个回家,发现手机没电了。

  雪没有停,反而越来越大。陆续有人下车打探,跺脚抱怨,或仰着脖子前后张望,试图看出个所以然来,互相猜论,神qíng沮丧有之,焦躁不安有之,怨天尤人有之。

  我武装好自己,又裹紧大衣,也下去活动筋骨。

  天寒地冻,路面已结起一层薄冰,踏上去便滑脚,我并不赶时间,所有也未加惊慌。冷风从脖子细fèng灌进,寒意凛冽,脚底发冷,我绕着车小跑一圈,便再也受不住,缩着脖子钻了车去。

  阿雷又接了个电话,和我说要去前方打探一番,咨询路政的工作人员,让我呆在车里别乱跑。

  我将车门锁好,好在有台psp,便借着游戏通关打发时间。

  阿雷一直没有回来,大概玩久了耗眼睛,不知不觉的,我便靠着车窗睡过去了。

  人的听觉有时候是很奇怪的,对于某些细微的声音,即使处于一片喧闹,也能马上觉察,我忽地惊醒过来,见鬼似的,直愣愣望着外面。

  我从来没想过,会在这种qíng况下见到他。

  轻微低沉的敲声,像是平地的一阵雷声,直击心肺。

  可我得平静,不是吗?

  他的脸隔着车窗,衬着一层光晕,看起来极不真实感。

  大概是因为关了暖气,身体竟然开始不可抑制的微微发颤,我很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宗晨的嘴唇略略发青,肩头发间落着一层细密的雪花,也不知他站了多久。

  我总算伸出僵硬的手,打开车门。

  他成了雪人,细薄的一层白,似乎与这大雪融成一体,只剩一双浓墨色的眼,依旧清亮。

  “真巧,”我说,“您也堵车呢。”

  他怔忪片刻,接着淡淡开口,声线清晰:“是啊,真巧。”

  “哦,既然这样,那您继续回去堵着,这样开着门,很冷。”

  他没有搭理我的话,拍掉身上的雪,直接坐到驾驶位,随手开了暖气。

  我默不作声,低着头,等着他解释。

  “接下来的路,由我来开,”他淡淡说了句,“我的车坏了,谬雷——他有事,搭着路政的车回去了。”

  我依旧沉默。许久,才客气了一句,“那麻烦了。”

  他亦是客气,“顺便而已。”

  狭小的空间越发bī仄,一层薄薄的窗花爬上玻璃,恣意蔓延,看的无聊,只得用老一套,继续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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