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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杯咖啡_无处可逃【完结+番外】(10)

  她不记得自己还说了什么,只是反复的想起一首歌。

  “十年之后,

  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原来,还不到十年。

  所谓的感qíng,真的可以淡薄的这样了。

  君莫拦了出租车,她怔怔的靠着——三年过去,她压抑着的qíng感还在心里海làng般翻滚摇曳。今天终于见到了,她曾以为会发生什么——至少能比年轻时有勇气,可原来不是,原来压抑也可以成为一种习惯。

  她在拐角处提前下车,经过便利店,拿了一块极大的牛奶巧克力——掰了一块放进嘴里用力的嚼,满嘴的香甜。于是大步走着,用力呼吸——究竟是不是刻意的在控制着某种人类特有的液体?她只是不敢在人来人往之中放纵自己,便假装遗忘。她早该知道,自己从未有过那样大的勇气——大到抛弃一切,而这一切,如果她能够舍弃,三年前就已经舍弃。

  爪哇咖啡(new)

  世界上最苦涩的咖啡是什么?未必便是爪哇,可其实有什么关系?涩到了极点,甚至不渗透酸。最纯粹的苦,只是心qíng。

  李君莫最大的本事大概不是工作效率高,也不是接受能力快——装鸵鸟。她暗暗佩服自己,火锅吃多了花椒,还能麻木了舌头,她想装作一切都无知无觉,就真可以麻木起一切么?

  第二日才是各地的学者往这里来报道的日子。L大亦有好些老学者,其中好多当年也都是君莫的老师,林颉峻早来了一日,便去机场接机。君莫埋头工作,只是关在办公室不出门,却还是在晨检的时候遇到了好几个教授模样的老头儿,似乎偏爱中山装,儒雅的斑白头发——她无端的觉得,林颉峻将来老了,必然也是这样的:叫学生觉得可亲,又会叫学生觉得可敬。

  她以为心qíng已经平复下来,虽然不知道未来会怎样,那么就随波逐流顺其自然。下午时分,老院长晃晃悠悠的走来,身边伴着他的夫人和林颉峻,俩口子相濡以沫,向来是L大的国宝级的人物。老先生年纪虽大,却记xing极好——他是林颉峻的导师,对君莫也是很熟悉。远远望见她,便向她招手。

  “张院长好。师母好。”君莫恭恭敬敬的问好,尽力避开不去看林颉峻。

  “这不是那个差点拿满分的小丫头么?”就连师母也记得她。

  那一年,他们班上林颉峻的课,也是他第一次代专业课——以前上过一学期的公共选修课,好评如cháo。这才有提早占座一说。考完试那天,君莫一寝室决定去小饭店吃饭以示庆祝。她们在超市买饮料,一群女生自然叽叽喳喳的议论刚考完的试卷。其余几人都在哀叹,唯独君莫大笑:“你们一群追星族,不至于考这么惨吧?”室友们互相安慰:“高分固然好,可是低分也能给老师留下深刻印象。”

  后来才知道,君莫是真的拿了最高分98,林颉峻拿着她的试卷去问导师,张院长看了说:“就给98,文科总不能拿满分吧。”

  君莫和林颉峻在一起后,虽是低调,到底一个是学校最有魅力的年轻老师,还是让很多人知道。院里的老师们也多有耳闻。后来大四的一门课是院长亲自带的,他也开玩笑:“你们班哪个小姑娘把师兄给迷住了?还是师生恋哪……”然后滔滔不绝沈从文和张兆和师生恋的佳事——君莫整整一天都红透着脸。

  只是师母的这一句话,却叫身边的人勾起了回忆,脸色都是微微一僵,谁都没有接口。

  “老头子的眼力倒好了——平时连身边的人都看不清,怎么这样远,反倒认出来了?”师母不明所以,笑着看着君莫。

  老先生很善解人意,微笑的望着君莫:“当年差点保了我的研究生啊。现在gān得也很好。只是……唉……”

  寻常的话,若是由林颉峻来说,君莫或许能挤出一丝笑容来宽慰自己,可是老先生叹着气,终于让自己心中细细的弦,从昨晚开始绷紧的弦,锵然裂开,于是刹那间一切伪装褪去,她颓然败退给自己的心qíng,所有的努力不过是维持着微笑道别走开——早已顾不得身后男子了,只是想离开而已。

  她果断的回到办公室给人事部打电话请假,迅速的出门坐地铁——半个小时后已经回到了家中。其实心里很有些好笑,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哈利波特中的大脑封闭术,像是能把大脑中一部分生生的隔离开。至于究竟有没有这样的息壤,能将愈涨愈高的qíng绪堵住,她却不敢再去想了。

  君莫握着杯子,坐在小小的地台上,昨晚一直试图遗忘的话——他说,他终于要结婚了。14楼的落地窗,望出去浮生百态。她无声的掉泪,又似不甘心的狠狠抹去,可是越来越多的涌出泪水,慌得自己连擦都来不及,只得将头搁在膝上。她知道什么是苦涩,三年前已经尝过一次,却不得以再品尝一次。那样的苦,浓缩的纯粹。

  不知坐了多久,方才起来,脑中清醒异常——她qiáng迫自己走到电视前,双手抱膝,软软的陷在沙发里。

  无非是想分散注意罢了——她木然看着电视上那个已有些年岁的台湾演员一身儒生装扮,油灯下秉烛夜读。恍然间觉得熟悉,不由看了下去。娇憨的女子软语犹在,转瞬却持剑自刎,霎时碎红遍地,男主亦是大恸,却只是不发一言,无声悄立。

  说不出的惆怅,萦索得心口发闷。古人将愁比作轻雨的,君莫觉得贴切——她不觉得绝望,只是觉得天地万物间,只是笼罩轻愁,飞雾般难以散去——一天?一年?一生?她将双膝抱得更紧,死死的盯住电视,似乎那里有她要的答案。

  那时他和自己在一起,人人都说佳偶天成,她却始终未向家中提起——她是家中独女,当初一意要来北方求学就曾经和父母起过争执。最后是极疼爱自己的爷爷拍板:“让她去。”她欣喜的抱住爷爷欢呼,爷爷却拉着她的手,一字一句的说:“你也得答应爷爷,将来要回来。四年出去历练我没意见,可是还是要在这里落地生根。为你爸妈想想,不能太自私。”她满口答应,撒娇着安慰老人:“爷爷我一定回来!我最舍不得你啊!”

  直到大四临近,君莫方才觉得该有个jiāo待。她旁敲侧击的向父母说想继续读研,父亲一口否决:“研究生毕业未必能找到好工作,家里已经替你安排好了,回来就工作。”君莫就这么僵着,她觉得自己求学的理由很正当,将来便留校——时间一长,家里也无可奈何。她真心实意地喜欢L大所在的城市,和所有的北方城市一样,道路方方正正,宽且工整。她是路痴,于是几乎所有北方的朋友为她指路“xx在学校北边”,或者“xx在广场西边”,她总是一脸茫然。唯有林颉峻知道她的状况,不是带着她一起去,便是详详尽尽得告诉她附近有什么明显的建筑物。

  如果一切顺利,那么姻缘自然也会如同城市明了的布局一般水到渠成。她甚至计划好大四那年暑假和林颉峻一起回他家。她简单的和他在一起,眷恋北方,亦眷恋生活。

  甚至已经将保送研究生的资料准备好,jiāo上去的前一天,她接到电话,被告知爷爷病危。那一刻她心慌失措,忙忙的订机票回家。林颉峻送她到机场,一路上紧紧握着她的手,无言却胜似万语。她提着极少的行李,站在登机处回首,那个修长的身影站在她目力所及的地方,轻抿嘴角,顿时安心不少。

  然而脚却被前面的乘客绊了绊,她趔趄一下,手中的机票落地——她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却始终说不上为什么——转身很快的奔回他身边,紧紧抱住他,似乎即将失去这个宽阔的怀抱。

  林颉峻什么也没说,只是回抱住她,轻声在她耳边说:“别怕。”他轻缓的在她额上印下一吻,那样深刻的烙在她的心里,君莫闭上眼睛,几乎哽咽着说:“再见。”终是缓缓离开。

  君莫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回忆起这些。原本她觉得这辈子大约也不会再回忆这些,或者是因为太怯懦,或者是因为太害怕。可是今天这一幕让她觉得原来那些并没有什么,终究还是时间冲淡了那些伤痛,直到伤口上再重重的被划上一道口子。

  她回到家,原来爷爷可以瘦得这么触目惊心,他的腿甚至和自己的手臂一样粗细。她守在chuáng边三日三夜,爷爷略好些的时候,还会指着chuáng头的橘子示意她自己剥着吃。君莫惶惑,为什么爷爷能病成这样,自己却在计划着远离这个家。她开始明白,生活始终是和理想背道而驰的。

  时光一幕幕的如同放映电影,转眼她已立在墓园,轻声向爷爷道别。君莫向父母说起了林颉峻,此时她已无力再掩饰再迂回了。父亲沉默许久,只是问:“他能来这里么?”家乡附近的城市亦有不错的高校,人才引进计划也是完备,况且家中也能托上关系。

  君莫说不知道,然后问父亲:“爷爷是不是已经替我联系了工作?”

  她第一次听说南岱,A市的大酒店,原来爷爷真的这般疼她。知道她觉得家乡太小,知道她喜欢大一些的城市。这样的替她着想,却终究没有想到她在远方的恋人。

  半个月后她悄无声息的回到学校,恍然间觉得学校像极了一个极大的选秀场——学生会大约是受了超级女生的启发开始评选最佳课堂。到处可见林颉峻的粉丝,四处拉票。君莫嘴角带笑得看着师妹们在礼堂门口投票。有人看见她,暧昧的朝她笑,她低头匆匆走开。

  那一晚恰巧是颁奖晚会,他以最浅的资历入选,君莫挤在人群中,默默看着。

  他站在了学校的礼堂台前,气质温和,依然是平日里的声音:“我在L大从学生开始,一直到现在成为教师,我只能努力的报答我的老师、学生和母校。我不会离开这片土地”是的,他的声音亦是如此平静,却没有人会怀疑他对学校、对学术的热爱,她站在小礼堂的角落,透过密密的人群,看着无数的学弟学妹站起来鼓掌,年轻的脸上活力洋溢,礼堂热气氤氲,每个人的脸上都被烘得暖色融融。

  她依稀记得自己悄悄退了出去,外面却是冰天雪地,呵口气立刻出现长长的白色轨迹。

  那一晚他们一起在雪地里走,她后来的记忆中就只有寒冷和黑暗,林颉峻问她家中qíng况,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微笑不答,觉得睫毛上也细细的冻出了一层霜。

  他刚从晚会上下来,疲惫的拥着她:“张老师身体实在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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