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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养/我不是你的宝贝_汪小雌/荫下【完结+番外】(13)

  钟闵拽步上去,直见章一坐在书桌前,一颗心尤似方才留在了飞机上,此刻才落下来。他蹑手蹑脚地过去。章一觉得眼前人影晃动,一抬头见是他,倒呆了一呆,突然间脸上起了一星红晕,亦可以燎原,仿佛是雪地里的梅,从檐前泼剌剌一路开到脚跟前,满眼都是艳。钟闵吻住了她。

  钟闵用手按了按腰,她方才抱过的地方,现在还是暖的,痒的。她小小的身子在房间里扑来扑去,到处都有她,满满的,装不下,他的心也是满满的。她的呼喝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衣袂的风声都是活的,捉也捉不住,连带这满屋子的静都活过来了。钟闵无法相信,这一切竟是真的。

  夜了,她已经睡下了,他在chuáng边注视良久,终于贴上了那个软软小小的身躯。把手臂从她颈下穿过,她略一挣扎。他吻她的眉心,“睡吧。”

  钟闵站在落地窗前俯视脚下的城市。高处不胜寒。其实,他觉得后一句更有意境:起舞弄清影。而他自己,留下躯壳与影子作伴,灵魂早已飞到别处去了。

  吵闹声一路到门口。他不悦回头,秘书歉然说:“对不起,钟先生,这位先生说他一定要见您,我没能拦住他……”见他挥手,带门出去了。

  钟闵坐回大班椅,一指沙发,说:“坐。”

  杨迭目无表qíng地说:“不必了。”

  钟闵两手相握,露出点兴味,“杨老师所为何事?”

  “你明知故问”,杨迭说,“为了章一。”

  “章一?”钟闵脸上的表qíng柔和了一分,“她在学校淘气了?”

  “钟先生,不要想着糊弄我,我很清楚你的所作所为。我来是想警告你不要再囚禁章一,你最好快点通知自己的律师团,准备接受我们的起诉。”

  钟闵往椅背一靠,微微冷笑:“你应该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杨迭面不改色,“钟先生,我不是来受你侮rǔ的。况且这句话应该先过问你自己。你猜我拉开门会怎么样,你的员工若是知道自己的老板,一个衣冠楚楚的异类,正堂而皇之地坐在世人瞩目的位置,会有何等样的jīng彩表现,相信不用我说,你也想得出来。”

  钟闵居然没有动怒,只问:“你清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我非常清醒。反倒是你,是否被yù望蒙蔽双眼而一直都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好”,钟闵说,“那么,林致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杨迭坚硬的面具有一丝松动,“他不知道,这跟他没有关系。”

  钟闵从办公桌里走出来,站到杨迭面前,说:“我敬你是章一的老师,趁我没翻脸之前,赶紧消失。”他的眼微微眯起来,眼风如箭,“不识好歹的人我见得多了,且饶你这次。听好了,再有下次,立马废了你,我说到做到!”

  杨迭的脊梁微微发冷,他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同钟闵对视。

  钟闵的手机响了。他微微皱眉,“抱歉,我接个电话。”到底是修养好,且他素日里喜怒从不形于色,方才因为章一,已经有些过头了。

  杨迭见钟闵去接办公桌上的手机,整个人竟如同抽掉了一根筋。钟闵“喂”了一声,也不知那头说了什么,他脸色一变,狐疑地看了眼杨迭,挂断电话,招来秘书吩咐几句,竟头也不回的走了。

  正文10 受 刑

  车子驶回了钟家老宅。钟闵进了屋,他后母说:“去吧,闵儿,你爹在书房。”

  钟家仍是旧式宅院,钟闵从正厅出来,径往书房去。午后的老宅院,显得昼长人静,连那屋瓦上的太阳光,都是一般金色的静。天井里有槐树亭亭如车盖,有蝉在上面“吱——吱”地叫,不歇气的。他小时候亦捉过蝉,是没脱壳的幼蝉。天光暗了,暑气还没退,蝉们在土里打了dòng钻出来,顺树gān一路爬,他从屋里溜出来,寻着树gān睁眼瞎地摸,却一摸一个准。捉得了蝉,翌日趁厨房没人的时候,做贼似的用香油煎了,得了一小碗,泛着金色的香气四溢。他绕过了天井。还记得也是这样的午后,他一个人伏在案前抄《诗经》,是那样小,还不晓得什么是兴。眼睛偷偷往窗外瞄,对屋瓦上睡着一只黑猫,它刚得了一窝仔,前夜里还见它们厮打厮混地觅食,现独个儿在瓦上,阖了眼,拍爪垫着脑袋,时光从它的毛发里齿子般梳过,只有惬意。他父亲突然进屋来了,擎着盘,说:“吃点西瓜消消暑。”他从椅子上弹起,他父亲垂手站在一边,眼看他放开大嚼,籽都不曾吐出一粒,吟吟笑道:“当心头上长出西瓜苗来。”围墙外,有挑扁担的磨刀匠叫唤:“磨剪子来,镪菜刀——”一声声绕过层层的屋瓦,拖得细长,又渐渐远去了。如同人世,是一种静而长。

  到得书房,推开门,他父亲背对他站着,他唤一声:“父亲。”

  他父亲转过身,不曾开得口,举起手杖劈头就筑,钟闵不敢躲,只将肩偏得一偏,生生受了这一杖,他父亲犹自满面怒容,大声呵斥:“跪下!”钟闵不敢回视,依言跪了。

  他父亲岔开腿,两手拄了杖,声音在他头顶上炸开,“说!你都gān了什么好事!”

  钟闵直挺挺跪着,说:“父亲,我不明白。”

  他父亲的裤管不住地颤,“好。我只问你,你宅子里头的女娃娃是谁,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槐树上的蝉还在“吱——吱”地叫,叫着这世间万物一般的清明。钟闵缓缓抬起头,直视他父亲,说:“她是儿子的爱人。”

  他父亲一根手指直点到他脑门儿上去,“亏得你还有胆子说。好,好得很哪!既如此,我就是打死你也不冤枉。”话未落音,举杖就往他身上招呼。他只受着,一声不吭。

  他后母此时进来了,见此qíng形不由大惊,上去拦住他父亲的手,说:“你这是gān什么,儿子这么大,岂是说打就打的?有什么话,爷儿俩细细说清楚了。”

  他父亲脱不得手,怒气更胜,“好哇,你还敢拦着我,都是让你给惯得!你是不知道他作了什么歹!我今天不打死他,由得他以后杀人,你还替他递刀子!”

  他后母依旧法叫得声“先生!”,声带哭腔,“你这大半辈子就得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打坏了他,叫我怎么向他母亲jiāo代啊。”

  “你还敢提他母亲!都是她死得早,让他自小没得教养。她要是在,我连她一并打,管叫她后悔生出这个孽障来!”

  他后母竟“扑通”一声跪下来,拿手架着他父亲的杖,“你这话若让她在天上知道,岂不寒心!她生闵儿时都过了四十,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你要是忍得心,不怕百年之后钟家没人烧纸钱,你就打吧。”

  “你……你……你给我躲开!”

  他后母被掀到一旁,眼见手杖落上去,急得大喊:“闵儿啊闵儿,你倒是说句话啊。”

  他父亲停下来,“哼,他还有何话说!你倒是问他冤不冤!”

  钟闵似木头人一般,说:“父亲请打就是。”

  他父亲气得浑身发抖,叫他后母,“你去,把长条凳跟藤条鞭子拿来!快去!”

  他后母说:“多少年前的老东西,早扔了。”

  “好。我自己去找,找出来加倍地打!”

  他后母无法,只得去了,拿来凳子,他一声不吭躺上去,又起身脱掉衬衣,jiāo与他后母拿着,重又躺下。

  他父亲头上青筋直冒,“看到没有,他原是不服!”

  “先生,多少年都不曾打了,闵儿就有天大的过失,你说他两句,他哪有不听的。”

  他父亲说:“还真让你说着了,天大的过失!我打他,他敢巧言半个字吗?他不敢!你道是为什么,他那是犯法!一个十五岁的女娃娃,是qiáng bào!是非法拘禁!”

  他后母吓了一跳,“闵儿,你父亲说的可是真的?不是误会?”

  “哼,误会!”他父亲冷笑一声,“你道这口风是谁透的?是林家的孩子,从小与他光腚子玩的。他大了,他的事qíng我也不想管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知他愈发得了意。还算我有一口气在,我要是死了,管教他不把天都捅个窟窿!你给我数着,小时挨不过十下就要求饶,如今大了,皮实了,怕是要打一百下!”说完,甩起鞭子就打。

  破空声响,“啪”地一鞭子上去,连声音都打进ròu里去,拿开了,背上的ròu高高坟起,第二鞭又实实落下去,那坟起的上头直打得裂开了皮,渗出红的,沙一般的花,接着第三鞭,那沙一般的,多得数不清了,再来第四鞭,那坟起的被掘开了一道壑,再是第五鞭,第六鞭……

  他父亲打了一阵子,气喘嘘嘘,也不知打了多少了,问:“几下了?”

  他后母哽咽说:“太多了,数不过,怕有一百下了吧。”

  他父亲也不知是否被气糊涂了,说:“我老了,力气不如从前,还得再有一百下。”就又开始打。

  钟闵的背上已经分不清皮与ròu了,只是往外翻,直开成一朵殷红的罂粟。

  他后母搂住他的头,哭出来,“闵儿,你就讨个饶吧。”

  钟闵说:“让他打,打得好,是做儿子的不争气。”他父亲却似发了力,一下比一下重了,“我打死你!我让你无法无天!我让你不服气!我让你去蹲班房!我让你自生自灭!”一句一鞭地打。在空气里挥舞的,分明是裹着血的荆条子,一下子打下去,生进ròu里去,再嗤拉拉地掣回来。他父亲突然脚下一软,往后跌倒在huáng花梨太师椅里,捂住心口,嘴发绀。

  他后母惊呼:“先生的心绞痛又犯了,快拿药来!”因他父亲年事高了,又有病在身,老宅里头时时有人不离左右,这时候慌慌张张地送药进来,显然是这种突发qíng况未经得几次。

  钟闵早起身,跪在椅旁,焦急唤“父亲”,接过药送他父亲服下了,仍侍手跪着。他父亲疼痛渐缓解了,只秧秧看着他,不言语。过了会,闭上了眼,方说道:“你走吧。我管得住你的人,也管不住你的心。我只当你犯了一次浑,该怎么做想必你也是明白的,你好自为之,别bī我放出手段来。”

  钟闵看着他父亲的脸,平日里保养绝佳,此时却仿佛老了十岁,暮色苍苍。他想说什么,终是忍住了。他后母早叫了人替他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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