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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养/我不是你的宝贝_汪小雌/荫下【完结+番外】(16)

  “你不说话?不说话当你默认了。”

  钟闵一哂,“随你怎么说。”她吐舌,这人原是不解风qíng。

  “想什么呢?”钟闵拍拍她的头,“是你们学校打的电话给我。”

  “噢,我记得考试时疼得要命,后来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她说着就兴奋起来,“估计是被救护车拉进来的。感觉还挺悬,那监考老师肯定吓坏了,接着惊动了学校领导,一路闹得人仰马翻,像拍电视剧一样。”

  钟闵想方才一路也不知被探头拍了多少次,再看她一脸兴奋,只觉她果真是个没心没肺的。

  “我这回可是诸多第一,第一次晕倒,第一次手术,第一次住院,甚至第一次打点滴。”

  钟闵暗想,小白眼láng,他也是第一次被吓得魂不附体。

  她还在那说:“我以前身体可好了。感冒了都不吃药,吃了剩菜剩饭从不拉肚子。只是有一回,还上幼稚园,园里有个小朋友脸上生了小红疙瘩,偏是我跟她好,爱跟她玩。第二天还奇怪她为什么没有来,结果当晚回去我也生了红疙瘩,从脸、脖子一路往身上长。妈妈回来吓坏了,在弄堂里直嚷‘这孩子没法儿养了,从此不能见人!’她架着我的两个膀子来回晃dàng,作势要把我扔出去,隔壁的驼婆婆抢过来看一眼说,‘孩子是生水痘了,哪里是没法养,没见过这样当妈的,这不是活下咒吗?’”她喃喃重复一遍,“没见过这样当妈的……”却突然间落下泪来,“从此我再不生病,就是怕她嫌弃我。哪知她还是……”

  这孩子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这是人的天xing,病痛时是如此渴望母爱。她从骨子里渴望再见母亲一面,躲在她怀里说,“妈,我昏倒了,是做手术抢救过来的,真怕再见不到你。”哪怕,母亲曾残忍地将自己抛弃。

  钟闵用拇指抹去她脸上的泪,“乖,别哭。病魔见你软弱,怕是从此要缠上了你。”

  她往他瞧去,明知是哄她,可他说得这样真,于是赌气似的说,“缠上了才好呢。”缠绵病榻,也许母亲就会回来了。

  “你这会要他缠,只怕他又不肯。”

  她听他说得前后矛盾,不由问:“为什么?”

  “因为我在这儿啊。我小时算命,一报上生辰八字,那先生准要说命硬。一般的牛鬼蛇神哪里压我得住?”

  她狐疑地看着他,“你还信这些?”

  “偶尔信信也是好的”,他在心里补充一句,比如说现在。“到底是不是命硬不知道,只记得小时候要打针,两三个护士都拿不住,最后不知是谁吓我说,‘别动,针打歪了让你屁股里生一根钩子,从此再莫想躺着坐着。’好说歹说打一针青霉素,结果窜起来也不觉得疼,照样跨土坳子翻围墙。”

  她忍不住“嗤”地笑出来,“最后照样不是挨一针,何不早些老老实实让人打,乐得大家都轻松。”

  他也笑,“我小时脾气怪着呢,凡人事非得先让我服了你,否则你就是天王老子也休想镇得住我。”

  “哪吒再能闹腾还不是被李天王关进玲珑塔里”,她渐渐收敛了笑容,“听你这么说,我觉得你爸爸一定很凶。”

  他很轻地“嗯”了一声,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的头发。“不能吃东西,饿吗?”

  她摇头,“肚子里胀得很,再说输那么多水进去,哪里饿。”又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想我走?”

  她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了,脸皮不知厚了多少。不痛不痒地说,“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他倒勾起一丝笑容,“我走得急,公司的事qíng也没jiāo代。我让家里的阿姨来,你刚做完手术也别老看电视,好好休息,觉得有不舒服就叫医生,想做什么叫阿姨。算了,我很快就回来。”

  她伸手推他,“快走快走,你怎么这么婆妈,都赶上唐僧了,我可不做你徒弟。”

  他看她一脸嫌弃,忍不住伸手一拍她的头,“可不是,你这只小猴崽子。”

  “你骂我”,她扭身从身后抽出枕头,就要往他身上砸去,一转脸却哪里还有人在。她把身子往后靠,闭上眼,模模糊糊地还在腹诽呢,“动作这样快……”

  钟闵回来的时候还没到下班时间,教授已经带着一堆人查完了房。他一进去就听她说:“这里的医生很闲吗?听说一天至少要查两次房。刚才你不在,泱泱的一大群,十几双眼睛盯着我看,怪不自在。不过有个主治医生倒是很帅,白袍一穿,衬得整个人如芝兰玉树。你看过《白袍之恋》吗,比里面的男主还要帅哩。我起初担心是他替我主刀,想着让那么帅的人去割我的肠子,怪难为qíng。我偷偷问护士,她说是教授主的刀,直说我运气好,教授上周末才从国外的学术jiāo流会回来,结果做的第一场竟是个芝麻绿豆的小手术。还说就是让教授的学生去,也能闭着眼睛做。我当场就说她chuī牛,不是做的腹腔镜吗,闭着眼睛怎么做?”

  他等她说完这一大通,才一拍脑门说:“噢,糟糕!”

  她连忙问:“怎么了?”

  他佯作懊恼,“方才我专门去他们医办说,查房时主刀医生来就可以了,因你是小手术,也不怎么利于教学,且要尽量少查。如此一来,你就见不到那位芝兰玉树的白袍了,岂不糟糕?”

  她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然后下结论:“骗人。”

  他故作严肃地说,“我没骗人。”

  “骗小狗。”

  她气得脸通红,这人今天怎么这样贫?刚巧护士又进来,记录体温,心率,呼吸频率,在记录单上刷刷写了几笔,问她:“排气了吗?”

  她听不明白,“排什么气?”

  那护士张嘴想要说,见钟闵在,对他无奈笑笑。他也没说什么,自去了外面的套间。

  她倒更疑惑了。

  护士这才以学术xing口吻说:“排气,俗称放屁。”

  她立时如同被烫到了一样,叫起来:“没有,没有!”

  护士不肯走,“真的没有?要老实说,这是正常的术后现象。”

  她几乎是嚷,生怕人听不见似的,“没有就是没有!”说完往chuáng上一倒,侧过身子去了。护士没奈何,术后第一天,没有也是正常的。

  护士走了,她整个人还如同浸在热水里一样,热làng一波接着一波,直烫得脑子发木。钟闵一定是知道的,所以才回避,怕自己难堪,结果她仍没见有丝毫好过。也不知过多久,听见他走过来了,她决定装作不知道。她是没脸见他的了。

  “侧着躺累吗?”

  她不吭声。

  他自顾自说,“刚才去签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病历,授权委托,知qíng同意书,离院责任书。责权社会,医院第一件事就是忙着自清。”

  她把身子转过来,“你刚才出去是签字?”

  “对啊。”

  她不信,“那护士gān什么对你笑?”

  他睁眼说瞎话,“有吗?我没看到。”

  她盯着他看了半晌,总算是信了。又想起来说:“你怎么不让阿姨把我的手机拿来。我同学不定以为我翘辫子了呢。”

  他轻轻掌了她一嘴,“胡说八道。”

  她嘻嘻笑了声,又问:“什么时候回去啊,我不想住院,怪闷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做了手术,她整个人看上去是有点蔫蔫的,反正是输水加观察,回去也照样能静养。“我去问问。”他去跟院方勾兑了。她在后头打响指。

  院方的态度当然很保守,一再qiáng调风险xing。最后双方协商下来,签了几张协议书,又安排了一个医疗小组数日内监护。有钱果然是好办事的。

  正文13 妈 妈

  回去后,章一第一件事就是翻手机上的短信,一条条看,再一条条回。隆冬发来了一条,就只三个字:“你好吗?”那天晚上的事发生过后,他们变得非常尴尬,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学校里根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她回了三个字:“好,谢谢。”

  在家她的jīng神果然好起来,伤口长得很快,能吃流食了,然后是半流食,现在厨房里每天都给她做粥,外加几样jīng致小菜,变着花样吃。家里的医护人员早就撤走了,她伤口拆了线,又能楼上楼下的乱窜了。昨天她还溜出去跟同学见了个面,钟闵肯定是知道的。最近他似乎很忙,每天早出晚归,她说他比卯日星君还要敬业。然他白天总会抽时间回来看她一两次。回来也总是说,多休息,外面日头毒,不许乱跑。

  她叹了口气,实在是无聊,她不少同学都结伴去旅游了,谁还像她一样可怜。午后人昏昏,睡得太多,根本不想再睡,她像抹游魂一样在各个房间飘来dàng去。钟闵的书房里有一面很大的雕花木书柜,她用手敲得剥剥响,也不知是什么木,只觉陈年旧色,专配那些老学究。打开来看,倒是货真价实,一满柜的书,有不少还是厚逾砖头的外文原著书。她咂了咂舌。刚要走人,一抬眼看到一溜的金庸全集。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她的手指在长长的一溜书脊上滑来滑去,最后停在了《she雕英雄传》上。

  她在二楼露台的一张躺椅上坐下来,这会子已经开始西晒了,露台这一面倒还时不时有风。她又掀了一页,盯牢了看,方方正正的排版,方方正正的字,渐渐觉得字好像不是字了,不认得了,一个个往上浮,不落实的,最后变成了墨黑的点,高低错落地浮在书页上头。她把眼睛移开,投往楼下的花园。花园里种着大片的英国玫瑰,却已经开过了,花开时远望去像一块厚茸茸的毯,却是有香气的。她用书盖住了脸。她是不喜欢玫瑰的,仿佛有种俗艳。若让她来决定,她qíng愿全种上蒲公英,每年有长达五个月的花期,小huáng花会结出胖嘟嘟的白绒球,风一chuī,就是漫天的白色星海,每一颗星就是一朵最自由的降落伞,它们飞过了铁门,飞过了山坡,飞过了天地之间那窄窄的一线……

  书被人揭开了一道fèng,仿佛是天边的曙光,亮白色一点点地挣开来。一道人影正俯身在她上方。她突然想,那些小降落伞也不是自由的,因为每一株蒲公英就是一座控制塔,它装着无数的遥感器,无论伞们飞到哪里,它也是知道的。

  人影由模糊转为清晰。“书上怕是有霉味。”见她神思混沌地盯着自己,笑说,“竟看得这样犯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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