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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流年遍开花_笙离【完结】(42)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哭着说些什么,好像只是喊秦之文的名字,我只觉得手心的麻痹感,震到脑袋里,脉搏中的血液汩汩的下行,缺氧般的窒息。

  越来越深刻的麻痹感,扼住的窒息感,于是我眼前一黑,就再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几时,睁开眼就看见输液管悬在身边,透明的液体一滴滴的顺流而下,圆滑滴润的液体中,白色的影子若隐若现。

  “他呢?小蚊子呢?”我轻轻的问,倔qiáng的看着顾宗琪。

  我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个拥抱,挫骨扬灰样的深刻,骨骼相撞发出金石般的哀鸣,他身上的消毒水味好像是那夜的雨雾,咫尺的仿佛永远在另一个世界。

  我看不见他的表qíng,可是我觉得我快要离开了,所以他才拥抱的这样痛彻。

  可是,明明要离开的不是秦之文嘛,不是,一定是我在做梦,这一切一定是梦,秦之文是个坏家伙,小时候他常常一个人躲在柜子里面,等我因为找不到他而惶恐的大哭的时候,他才悄悄的拉开柜子门,探出一个脑袋笑道,“夕夕你这个小笨蛋。”

  那时候我根本不懂怨恨他的恶作剧,只是觉得自己的眼泪,一定可以换回秦之文的笑脸。

  那么,这一切都是梦,秦之文还躲在衣柜里,我只是没那么多眼泪,可以让他心软的跑出来,想着想着,我就笑起来。

  “顾宗琪,是不是我总是不够难过,所以上帝来惩罚我了,要让我流光一辈子的眼泪?”

  他抱着不说话,我的眼泪又悄悄的滴在他的白大褂上,泪渍陷进去,软绵绵的。

  开始陪秦之文说话,每分每秒都不想停止,我告诉他我看过一本很白痴的书,那本书让我流了好多眼泪,那么年轻的人,怎么会得绝症而去呢,他们明明还没来得相爱,已经要分离。

  他对我勉力的笑笑,“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世界,我也有我的,所以我要回去了。”

  “小蚊子,你要回哪里去?”

  “夕夕,小说里都是骗人的伎俩,很多相爱的人,都结婚生子,一辈子在一起。”

  “小蚊子,你要回哪里去?”

  “夕夕,要是我走了,就把我的骨灰撒到海里,一点都不要留下。”

  有那么半刻我不能呼吸,心口痛的没有半分念想,我轻轻的问他,“为什么要这样,难道一点念想都不给我留下吗?骨灰也要撒了,那我的身边还能有什么,你走了,我本来就是一个人了,现在竟然连骨灰都要撒了,难道以后你都不要我了吗?小蚊子,你带我走吧,不然留下我,你要我怎么办?”

  “我想你幸福,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小蚊子,你能不能带我走,你留下我一个人算什么,你要我怎么办,这以后的日子,你要我怎么办?难道你要告诉我,因为你爱我,希望我幸福,所以你要让我尽最大的努力活下去,这是什么话,人都不在了,怎么还能若无其事的活下去!你教我,你教我怎么能活下去,你能不能给我点相信的理由!”

  我已经泪流满面,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可是我还是不停的说到,“我做不到,我怎么可能把这一切忘记好好的活下去,秦之文,你要是说一句喻夕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一定毫不犹豫的陪你去,可是你却叫我好好活着,你这样算什么,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你让我怎么能接受怎么能一个人承受……”

  “夕夕,你小说看多了吧,怎么台词都这么耳熟!”

  雨还在哗哗的下着,空气中漂浮着烟青色的薄雾。

  “真是,小蚊子,我好失败,一下子就被你看透,装深qíng太失败了。”

  我站起来,抹了抹眼泪冲他笑笑,然后走出去,刚出房门,脚下一软,就晕倒过去。

  秦之文去的那天,是八月最后一次的雨天。

  巨大的玻璃窗上落满了水滴,纵横满目,模糊一片,然后又被风chuī得斜飞出去,根本没有着陆点,就像我的眼泪,不知道从哪里来,从何处流走。

  原来人,可以一次一次的流那么多眼泪,哭gān了,还是会cháo湿。

  我还记得我跟顾宗琪说,跟所有人说,“求求你,让我去了算了,小蚊子都不在了,我活着gān什么,求求你们……”

  我不知道那是我的眼泪,还是雨水,还是顾宗琪的眼泪,落在我的脖颈间,顺着身体的曲线沉默到蒸发。

  至始至终,都是顾宗琪抱着我,我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棺木里的秦之文。

  好像睡着了一样,我忘了告诉他,一直忘了告诉秦之文,他的眼角有一颗痣,叫做泪痣。

  所以他索取了我一辈子的眼泪。

  之后就是凉慡的清晨,午后把窗子推开,可以闻到清凉的空气,艳阳虽高,却不再炙热,处处透出沁人心脾的舒慡。

  如果我的生活,是海边堆砌起来的沙堆,有关秦之文的那部分就是主心骨,当和他的回忆渐渐的随生命的消失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分崩离析,整个天地都在我眼前悄然的暗去,沙堆,变成了一片平地,黯然的依偎着海岸。

  用我没有想到的空白,覆盖住过往,延迟xing心因反应——PTSD,后来他们是这么告诉我的。

  可是谁也解释不清其中的缘由。

  这个秋天繁复而冗长的到了。

  于是我的寂静流年,也缓缓的降临。

  结局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堆积到那么厚实的雪,一意孤行的从茫茫的天际飘落,还有透骨冰凉的空气,斜斜密密的把整个人包围住。

  所幸的是,手边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温度,让我在飘雪的冬夜找到温暖。

  这是日本北海道的著名的小樽运河。

  无数次在古旧的老电影里看到欧式的煤油路灯,漆黑细长的柱子安安静静的在时光的轮回中守候心底的那份坚持,遍地厚厚的积雪,昏huáng的灯光从远处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顺延着运河娴静的曲线,这一切都温qíng的让人落泪。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的从运河边走过,一路都有灯光相送,脚下是绵软的细雪,那些簌簌的雪花飘落在发梢眉间,用来怀念一个人,一辈子,再适合不过。

  小樽有一家非常著名的音乐盒堂,这是音乐盒专卖店,店里陈列展示及贩卖由世界各国收集jīng致的古董与现代的音乐盒,一路看下来,陈列着jīng致的音乐盒,宝石盒、动物玩偶、时钟、陶器等jīng品,样样都可以找的到,让我看了不住的赞叹。

  当我正在对大厅里陈列的音乐盒赞叹不已的时候,想花钱买下其中一两个,顾宗琪故作神秘的凑在我的耳边,悄悄的对我说,“夕夕,还有更好的我带你去看。”

  我有些意外,跟着他来到一间工作坊似的屋子里,里面摆放格式可以选择的零件和装饰物,服务小姐跟他说什么,然后他笑着跟我说,“可以自己选零件,做独一无二的音乐盒。”

  “可以自己挑选做吗?连音乐也可以选吗?”

  “恩,音乐盒的音乐可以自选的,可以自己录制,很特别的。”

  我转转眼珠,“可以录制什么歌,卡农?”

  “可以啊,也可以录制婚礼进行曲的。”他笑的一脸狡黠,“我也做一个好了。”

  “你敢!”我瞪着眼睛威胁他。

  顾宗琪笑着摇摇头,“看你又想到哪里去了,今年不是你gān爸gān妈结婚三十周年,你做一个音乐盒给他们,多有意义啊。”

  我选的是卡农的曲子,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猫,懒洋洋的趴在盒子上,音乐响起的时候,会在舞台上优雅的滑来滑去,他选的是婚礼进行曲,配上两只蓝白色的可爱的小熊,坐在咖啡杯里,会随着优美的乐曲慢慢的旋转。

  连我都看的爱不释手。

  最后,我们在音乐盒的底面,轻轻的留下我们的名字,两个人的名字刻在一起,心心相印。

  傍晚的小樽天是寒地冻的làng漫,从暗沉的云层里开始的飘起洁白的雪花,行人也不匆匆,反倒是放慢脚步来体会这份安宁。

  运河已经结冰,上面落满了雪花,周围房屋的屋檐上厚厚的冰凌,晶莹剔透。

  “夕夕,你知道嘛,岩井俊二的qíng书就是在这里拍的。”

  我有些意外,脑中立刻浮现那些纯白的冰雪,渡边博子躺在雪山下,妄图用如此接近死亡的方式来忘却巨大的悲伤,只是画面一闪,我想起那个飘雪的冬天,仄bī的玻璃作坊,充满艺术气息的小镇,眼前立刻一亮,“原来是这里啊!”

  他冲着我笑笑,“很美的一个地方吧,连这么大的雪都那么美。”

  “我看过qíng书,而且看过很多很多遍。”我轻轻的呼出热气,“那时候我想,一个人要有多爱一个人,才会做到这样的份上,可是我终究没有搞明白,藤井树最后爱上的是渡边博子,还是一直爱着的初恋藤井树。”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不。”我轻轻的摇摇头,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然后看雪花在掌中转瞬即逝,“只是渡边博子的悲伤,加上漫天飞舞的雪花,还有小樽这样làng漫的地方,会不会太过于沉重。”

  他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

  “顾宗琪,这里的雪,很美。”

  “我想,有一天,德国的雪在我看来也会很美很美,不管哪里的雪,只要你陪在我身旁,都是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回到旅馆后,躺在温暖的chuáng上,再次把jīng致的音乐盒拿出来。

  轻轻的转动,两只可爱的小熊慢慢的转了起来,发出清脆缠绵的声音,一缕缕丝线纠缠jiāo错,粒粒音符,晶莹剔透,水滴般滴滴穿网而落,落地的刹那洒下了满地银色的珠粒。

  忽然很想知道,当自己一袭白衣白裙,和身边这个男人,站在一起,对上天起誓,对地承诺的时候,是如何的光景。

  听见顾宗琪叫我的声音,身子已经软软的陷入chuáng里,我毫无意识的看了她一眼,只是这一转眼,便望进那双深黑的眼睛里去,我忽然觉得他的眼睛仿佛能吸人,甚至能吸进一切事物,那样深不见底,却又似乎有淡淡的光华在流转。

  也许是空气的热气熏的人有些微醉,我甚至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危险,可是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听见细密的呼吸声在耳根响起,气息竟然有些紊乱。忽然间仿佛满目漆黑,只余下嘴唇上灼人而qiáng势的温度,我的腰被他的qiáng壮双臂紧紧箍住,终于有实感了,透过手,他的体温传遍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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