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迟疑了一会的工夫，顾斐已经先一步走到河边，蹲下身掬了一捧水泼在脸上。
卓屿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有点无奈的笑，跟着走过去蹲下来也开始洗漱。
这一天他们的拍摄成果颇丰，顾斐和Simon趁着早上太阳还没完全出来，拍了几张雾气里的森林。
等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雾气也开始渐渐消散，激流河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碎金般的光芒，远山层峦还挂着几缕纱一般的薄云，大地就这么把它的平静和厚重一点一点展现在人类眼前。
等上午的工作结束已经将近10点了，三人继续沿着激流河西行，傍晚的时候靠近了伊克萨玛国家森林公园。
接下来的行程便要南下，当晚的营地也离开了激流河畔。
不能捕鱼也打不到什么动物，他们的晚饭便只剩下列巴和方便食品了。吃完饭三个人围坐在火堆边聊天，准确的说是Simon在讲，顾斐偶尔接几句，卓屿在旁边笑着听。
Simon的汉语还是带着点不太标准的口音，聊了几句之后他说起了先前服兵役以及在海法上大学的经历。
顾斐以前从来没主动问过他关于过去的事，夜幕下的火光中听他说起真实的枪炮声，局部的冲突，在自己面前受伤甚至死去的战友，一时只觉得心中感慨。
当他半开玩笑地问Simon在海法上学期间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什么的时候，Simon脸上原本明亮的笑容暗淡下去几分，他停顿了半晌，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打开内页，手指轻轻抚了抚透明的夹层，开口：“是一个人，她叫霍舒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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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还有2-3章就正式告白啦～
第82章
顾斐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异常，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拿不准是不是要让他继续说。Simon却先把那个钱包递了过来：“就是她。”
顾斐接过来，只见夹层里那张照片边缘已经有些泛黄，远景是一片蔚蓝的地中海，近一点是一片依山而建鳞次栉比的建筑群，在最前面的平台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他一眼就认出那个男孩正是年轻了大概十岁的Simon，他旁边的女孩看起来跟他当时差不多大，一头棕色的长发编成一条马尾辫垂在胸前，眼睛又圆又亮，脸上笑容十分明媚。
“准确的说，霍舒亚是我的战友，也是我的大学同学。我和她最开始认识是在服兵役的时候，那次我们连驻守的营区发生暴乱，她们营部过来支援，她救了我一命。后来在海法再遇到她，你可以想象我的心情有多激动。
“她比我晚一年入学，学的专业是新闻，她告诉我她以后想做一个新闻记者。服役的那几年我们都见过了太多的鲜血，我们也都想尽己所能做一些改变。只可惜……她最终还是没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发生了什么事？”顾斐轻声问。
Simon沉沉地吐了一口气：“导弹袭击，爆炸点就在她家的那个街区，几乎一半的房子都被毁了，我甚至……甚至没能找到她完整的遗体。”
顾斐和卓屿均是沉默。
“在那之前，我原本打算跟她求婚的。这件事发生之后没多久，我就离开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去过，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关于霍舒亚的事。今天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因为我很久没那么放松过，也可能因为我知道霍舒亚会喜欢这里。”Simon苦笑了一声，“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将近10年，人生中能有几个十年？要是她没有死……”
“要是她没有死，也许你也不会成为一个自由摄影师。”卓屿淡淡开口。
顾斐和Simon一怔。
卓屿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声音依旧平静：“人生也许就是这样，有无数的岔口和无数的意外。如果她当初没有在那个意外里丧生，或许你们大学毕业之后就结了婚，在海法也好别的城市也罢，定居，结婚生子，过按部就班的人生。你不会认识顾斐，也不会认识包括我在内的很多其他人。
“但是现在你在这里，走的也是一条同以前截然不同的路。这些都无法用好坏来评价，只能说——人生无论如何都会有遗憾吧。”
Simon脸上的神情复杂了一瞬，接着露出一个有些释然的笑容：“其实我当时去看过心理医生，也就是我在大学时候的导师，在试过几种疗法之后，他说表面上看我的各项测评指标已经恢复正常了，而且也没有出现什么应激反应，但是有些事情他也没办法帮我，只能靠我自己走出来。
“前些年我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我一直认为我已经恢复得很好了，今天看来，他说的确实有道理。好像听了你刚才说的这些，我才真的明白了一些东西。”
他看向卓屿，伸出手，语气真诚地道：“谢谢你，卓屿。”
卓屿脸上也露出一个笑，伸手同他握了握。
营地里一时有些沉默。
Simon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顾斐：“所以，斐，人生还是要珍惜现在及时行乐的好，不要像我，等到没机会了，就只剩遗憾了。”
顾斐有点懵：“啊？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个？”
Simon对他眨了眨眼，意有所指：“我的意思是，有些该说的话要及时说，不要等以后后悔。”
“我有什么……”顾斐说到一半就自己顿住了，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下意识就看了一眼卓屿，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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