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两年其实一直觉得奇怪，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评价。后来慢慢才看出来，他确实更了解你。”
随着“当啷”一声轻响，玛莎把酒瓶放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卓屿，你往自己肩上扛的东西太多太重了。就算当年齐娜的妈妈救了你，也不代表你要继续背负她的命运。我们这个民族的未来不是谁能掌控或者改变的，从二十多年前到现在，其实很多事的走向是注定的。我不想看着你把自己逼到牛角尖里，更不想看到你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卓屿有点突兀地打断她。
玛莎回头看他，脸上慢慢露出一个有点悲伤的笑容：“没有吗？”
卓屿避开了她的眼神。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至今不谈齐娜的妈妈和那个意外？为什么当年不愿意跟柳莎一起去呼伦贝尔读书？现在明明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试着挽留他？”
玛莎的声音依旧柔和，带着些微醺时候的沙哑，但是看向卓屿的目光却格外的清明。
“我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卓屿有些生硬地别开头。
玛莎叹了口气：“我没有一定要逼你怎么样，只是想说……不要把自己困死了。很多事情，趁着人还在，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卓屿依旧是什么都没说。
玛莎也不再逼问，她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起来，往卧室的方向去休息了。
卓屿目光落在茶几的酒瓶上，良久，他走到茶几旁边，居高临下地盯着瓶口看了几秒，抬手拿起来，仰头便把剩下的半瓶喝干了。
酒液辛辣，他很快就被呛得咳起来，未尽的液体从他唇角滑下，隐入了领口。
他抬手抹了抹唇边，把空瓶扔进垃圾桶，返身回到了床边。
窗外天色已经很沉下去，透明的玻璃上映出他身后明黄的灯光，还有一双赤红的眼。
大雪纷扬。
朱瞿和陈铮的导师郑谦都很重视他们提出来的民族主题的设想。
经过跟策展方几次协调之后，他们决定把这个主题作为整个联展的核心，在展厅入口处做一个导引，放一幅柳莎的画；在后面真正的展区则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以现实为主题，以顾斐的照片为主，另一部分以追寻为主题，放陈铮和柳莎的画。
顾斐最终还是把卓屿的照片都自己留下了，除了朱瞿指定了的那一张。其他的他定了两个分题，一为山，一为人。
山顾名思义自然是兴安岭的山，除了他拍的雪景和日出，还有林中的驯鹿。人则是满归猎民点的鄂温克族人。有摆拍的有抓拍的，小满、刚子、齐娜、玛莎、老太太，神情各异性格鲜明，每一个人似乎都在讲一个故事，只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
顾斐的照片有灵气，并不是说他拍的角度或者选材有特别独到的地方，而是他的照片有一种动态感。无论是景还是人，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你会觉得能看到拍摄对象前一秒的动作，能想象它后一秒会做什么。
朱瞿虽然不满顾斐要把卓屿的照片留下来，但最终对他交出来的作品还算满意，就没再跟他说其他的。
整个11月和12月上旬都在紧张忙碌中度过，最后所有参展的作品都敲定，确定了开展日期之后，已经快到12月底了。
顾斐终于忙完这一阵松了口气，眼看着准备工作告一段落，他们可以休息两天，紧接着1月开展之后，运气好的话，就是界内的各种应酬了。
这期间他跟卓屿的联系都断断续续的，没打过电话，都是发的短信，说的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
他总觉得卓屿的态度从他走了之后就变了，心底的那份不确定也被放得越来越大，最后决定请陈铮和柳莎吃个饭，顺便探探柳莎的口风。
12月底的北京正是最冷的时候，他们约在一家火锅店，一起从学校坐公交过去。
柳莎到北京来了这么几个月，几乎没出去逛过，一开始是还有点怯，后来跟陈铮谈恋爱了，陈铮倒是想带她出去玩，无奈又忙着准备展览，这次也算是个难得的机会了。
三人吃完出来的时候刚过8点，没有急着回学校，而是沿着南大街的方向慢慢走。
前面路口正好有个卖糖葫芦的小摊，三人走过去，趁着陈铮掏钱的时候，顾斐不经意一般对柳莎道：“马上要放寒假了，你回满归吗？”
柳莎点头：“要回的，不过可能会在北京多待几天。”
“你们也会过汉人的春节吗？”顾斐有点好奇。
柳莎笑了：“以前不过，现在也只是应个景。我回去不是因为春节，只是想额尼了，还有卓屿他们。”
顾斐心跳快了几分，面上还强自镇定：“说起卓屿，我最近都打不通他的电话，你跟他有联系吗？他是不是又到点上去了？”
柳莎脸上的笑容淡了淡，顿了几秒才开口：“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回山里，那边信号不好，找不到人也正常。”
顾斐注意到了她话里的含糊：“回山里？我记得你们在这个季节好像没什么聚会啊节日什么的吧？”
柳莎摇头：“卓屿回去不是因为节日。是因为……很多年前曾经出过一次意外。”
顾斐眉心跳了跳，下意识就想接着再问，然而柳莎脸上的表情很明显不想多谈，陈铮也拿着一串糖葫芦看过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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