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徐行名会先忍不住。现在倒是他忍不住了。
“喂。”被冻了很久的褚曾翎尽量让嗓子保持正常，呼出的热气在路灯下氤氲一片。
徐行名接到电话时还在参加一个晚宴。
这个晚宴，徐行名早在三个月前就推掉。那时他看这日是褚曾翎的生日，想空出来。哪怕九月一别，他和褚曾翎之间的关系也跟着变了质。他还是希望彼此能吃个饭的。
可惜从G市回来后，去徐家吃的一顿饭，徐家闹翻了天。
徐白术现在的也就是第三任夫人心姨，她在饭桌上聊起来，说要讲一桩好笑的事，从自己收到徐白术的账户少了一笔一千两百万讲起，说是自己没看清楚，还以为老徐的账户被盗刷了。没想到是徐行名用了。一家人怎么搞得一个瞒一个。还嗔怪老徐不告诉她，名儿妈妈不在了，她这个继母也应当一同登门拜访，看看名儿选择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总不能让那家人以为我们名儿没有母亲做主吧。”
徐行名用餐巾得体地擦了擦嘴角：“心姨说笑了。长辈没法子去看晚辈，做晚辈的自然得想办法看长辈。要别人代为受着，总归是越俎代庖，不成体统的。”
二哥徐怀森一声嗤笑，浓郁的眉眼里一股邪气：“有的人就喜欢替别人瞎操心。讲什么笑话？我弟弟徐行名总是父亲的儿子，父亲哪怕是把所有股份给我弟弟也理所当然，谁让你儿子没成年。心姨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解决下面的人惹出来的事情，运输部前两天有个司机疲劳驾驶导致连环车案，重大交通事故。想想怎么解决吧。叫挂名舅舅别逮着羊毛使劲薅，总部不是没有给运输部下放增加人员的预算，况且总部再三强调，一定要保证司机的个人状态。希望心姨在年终大会上能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让大家过一个好年。”
“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中，路段一直都是事故高发路段，司机当场死亡，死无对证，车头的数据也毁掉了。怀森你好歹是市场部的总经理，怎么能在没调查清楚原因时就表达你个人看法。你是卢家的乖外孙，要是卢家传媒找上你，你可不敢在外面乱说，在家宴说了嘴。你身上虽然留着卢家的血，到底是徐家人，不是卢家人。”心姨盘高发髻，说的话也是娓娓道来。
徐怀森大怒一拍桌子，跳起来：“你毛家要是心里没鬼，怎么会派人威胁司机的家人！”
第12章 拾贰
“怀森。”徐白术制止了他。徐白术看上去有些疲惫，“坐下吧。”
徐怀森胸中激愤难平，却保持恭敬：“是的，父亲。”
饭桌上的其他三个小学生这才敢喘气。心姨的一对龙凤胎小学生互相对视又有些紧张。还有一个女孩徐宝珥拉了拉徐怀森的衣角，给他碗里添了一个像是笑脸的鸡蛋。
“父亲，他们说G市特别热，我们这里下雪，他们那里还是夏天。这个世界真奇怪，我冷得很的时候，大家都不跟我一起哆嗦。”徐宝珥抱着肩膀做了个发抖的动作，她理所当然的样子使得气氛轻松起来。
“三哥。”徐宝珥侧了下头想了想，“那位初哥哥，是叫这个名字吗？我没有听清，哦，褚哥哥，那位褚哥哥天天晒太阳，他是不是晒得像锤秀姑姑常说的‘锅底那么黑’？”徐宝珥学着不远处在徐家做了几十年的总管家的秀姑语气。
这下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这顿饭的最后，徐白术提到：“行名，管这个案子的领导，下个月要为老丈人举办书法展。听说你给拒了。还是去吧。看看风向。”
徐行名应下来：“我尽力。”
晚上徐行名回到繁园，他并不在徐家住。
父亲徐白术拥有的家，徐行名称之为徐家。徐行名在C市另有一处宅子，是母亲的房子。这是爱女的外公为母亲冯与爱所建的一栋房子。母亲取名“繁园”。她希望这里能够枝繁叶茂，一家人如同植物般能够生生不息，无论精神，还是身体。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繁园刚建成没多久，徐白术和冯与爱就离了婚。冯与爱回到从小长大的国外，继续研究她心爱的植物，徐行名就此辗转两国，摇摇晃晃，直到冯与爱罹难，徐行名被高祖冯谏朝带回国外，再到冯家与他生出嫌隙，他又回到国内。
一个月后，他还是如约参加这个晚宴。书法展之后的晚宴。
徐行名的高祖冯谏朝是享誉国际的书法家，几个月前驾鹤西去。徐行名跟着冯谏朝学过几年书法，不算精通。冯谏朝给徐行名留下大笔遗产，其中不乏古玩字帖。徐行名今日赴宴，拿了两幅字帖。其中一副是冯谏朝的。
这个书法展的主人，也就是领导的岳父，倒是个懂行的。
徐行名心想这送帖就不算心疼。最怕落到不懂行的瞎看。
老爷子先和他聊钟繇小楷的老成持重，又聊王珣《伯远帖》的洒脱飘逸，尤其是提到他临帖钟繇，气韵之难，极尽难达。一个劲感叹，钟太傅不愧为钟太傅。
话到这里，老爷子看着徐行名感怀高祖仙去：“人老到一定岁数，寿尽也是天意，还望小友莫悲戚。”
徐行名颔首。
“有道是天妒英才，当年冯老培养的覃槐育也是猝然离世。我知道覃槐育临帖钟繇一绝，覃槐育又是冯老的学生，可惜，实在是可惜。”老爷子背着手絮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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