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知道自己有多需要这样独处的时刻，用来整理他纷繁的心绪。
多奇怪，单持白占据他人生的大部分时刻，大段的、碎片的，却在分开时仍然有点想念，无论是此刻，还是先前的那几年。仿佛这种占有的浓度仍不足够，他还想亲历更多。
他想起不久前室友搬出宿舍，和多年的恋人同居，却在群里抱怨“还是有点距离更好”。
“距离”是什么呢，是他和单持白分别的四年吗？那种彻底失联或许太极端，那此刻呢，他大概也可以像分居的恋人一样和单持白维持线上联系。
林展思没来由地抖了一下，难道紧锁的窗边会吹来空调风。
他怎么会想到这些？
日落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林展思未察觉的时刻，天悄然昏黑了。远处有高楼，灯火串成线，为夜色镶边。林展思感到无聊的寂寞，慢吞吞地收拾自己的外卖垃圾，打算拎到楼下扔掉。
拖鞋踢踏，林展思磨蹭，尚未挪到门口，铁门率先发出吱呀的声响。
林展思抬头，恰对上单持白的眼神。
“要出去丢垃圾吗？我陪你一起。”
可林展思在这个瞬间想抱他。
单持白没把任何东西放下，就又转身，和林展思一起下楼。林展思换鞋的时候，他很自然地把垃圾接过去，之后就一直拎在手上。
扔垃圾莫名变成散步，林展思也未察觉其中的差异，他脑子里一团乱，话也不想说。
单持白觉察他的沉默，但这沉默似乎不是为他，于是接过聊天的任务，分享他此行的见闻。
他说那家洗胶片的店藏得很深，导航定位也不准，绕了两圈才找到。他说但是店面很漂亮，展出很多很好的摄影作品。他说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去看。
林展思说好，一起。
这天夜里，林展思很早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但熬到很晚都没睡。
他熄了灯，整间屋子都是暗的。好在出租屋没有什么家具，很空，他摸黑走到窗边，也没有磕碰到什么。
十五刚过，月亮很圆，皎皎地悬着，词句里团圆的表征。
可是圆缺、阴晴、潮汐，桩桩件件，都在说彩云易碎，林展思也体味过分别。
时间、感情、关系，都像水一样，很轻易地就从指缝里流出去了。
可林展思想要抓住一些东西。
一墙之隔，单持白拿着手机犹豫了一夜，想问问林展思同部门的其他实习生，在他下班后是否发生了什么事，影响了林展思的情绪。
犹豫好久，消息还是没有发出去。无论作为朋友、竹马、哥哥，这样做好像都有点冒犯。如果林展思不愿意告诉他，他不应该违背他的意愿。
林展思到底在低落什么？单持白无用地想了好久，没有答案。
作者有话说:
小展要开窍了，所以快完结啦！
这次又停更了好久，一部分是因为中途跑去写七夕番外了，另一部分是最近没有什么时间。每次看见断更时长都感到很抱歉，所以下定决心，下一本要囤好稿再发……
第13章 终章
洗好的胶片发到单持白的邮箱，过一轮他的相册，又原原本本地都发到林展思的微信。
彼时他在工位上，做没什么营养的dirty work，不需要动脑子，但脑子也在此刻宕机了。他对着近30张自己的照片发了会儿呆，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什么都想了。
并不是每张照片都无可挑剔，有构图不好的、虚焦的、闭眼的，单持白大概没有筛过。
幸好他没有筛，每张都很好，主观意义上的。照片倒序发过来，林展思又自下而上看，恰能走完这一个月的艳阳天。
梧桐街道，摇曳树影，一家家怪奇商店，贩售千百种漂亮东西，没有任何一件停在林展思心里。
他只记得和单持白并肩的一个个瞬间。
照片又从左向右划一遍，林展思的手指在一张虚焦的照片上悬了好久。日落，码头，天光和海波溶成一片，画面上的林展思遥遥地回头，看不清模糊的侧脸。
可他却清楚地记得，单持白是如何在身后喊住他，迅速地按下快门，笑着说试试抓拍。
而他又如何越过胶片机，看见单持白的半张脸。如何抑制住，强烈的、想要跑过去抱他的冲动。
这是爱吗？
他突然觉得工位很吵，同事如常的交谈此刻却显得刺耳起来。林展思胡乱把手头的dirty work了结掉，两手空空地从工位溜走，找了个空着的电话间，把门从里反锁上了。
电话间的隔音效果当然很好，可喧闹感仍未消散，他大概错怪同事们了。
是他的心太嘈杂。
林展思想起不久前，他问单持白，单哥，我们可以永远不分开吗？
当时他后悔了，可他现在想再问一遍。
这是爱吗？
爱是什么？
林展思没谈过恋爱，但这绝不等同于他迟钝。“爱是什么”的问题在他十七八岁的时候就思考了无数遍，竟然和今日为同一个人。
爱是想念吗，是分别时的难捱吗，是时时刻刻的分享欲吗，是妄图永恒吗？
无法被量化被定义，无解的玄妙问题，林展思种种设想，好像都得到同样的答案。
他喜欢单持白。
原来如此，林展思没来由地笑了一下，气声在安静的电话间里似乎很响，响得像一声慨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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