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指尖飘出闪闪发亮的光点,映照着男人的侧脸,夜风带不走它们。
昏沉虚弱的感觉再次袭来,虽不如刚才严重,岁雪也忙闭上眼睛,紧紧趴在男人的背上。
一道剑气飞来,将灵力光点打散。
男人扭头看着她苍白的脸,沉默了半晌,似做了一番艰难的考量,最后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忘记你天生就会的这些东西,此外无论你想过怎样的人生,爹娘都会满足你,爹娘只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过好每一天。仅这一件事情,你要听话。”
“爹爹……”
“你每次用了灵力之后,都会难受对不对?”
女孩年纪太小,被这样提醒之后才终于想明白。
她把脸埋在男人的背上,沉默了好一会,闷声说:“可是我不想一直都是那些坏人眼中最适合用来报复娘亲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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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浅浅药味钻进鼻腔,岁雪睁开眼睛,下意识伸手在面前扇了扇。
她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这里是医馆,窄小的隔间里只有她一人。
岁雪重新躺下休息,闭眼回忆着梦里所见。
普通人八岁时才能觉醒灵脉,利用天地灵气转化为灵力,开始修行入门,可那个孩子却在六七岁时就用得出灵力,想要的东西会以最具体的样子出现在她眼前,凝聚成幻生灭虚影,天生就是万化的强者。
明明是天赋横绝的天才,使用术法却可能会令她丧命。
如果那个孩子就是她自己,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能够不受拘束正常修行?
她无法从一段完整、一段残缺的记忆里找到任何答案。
如果有办法再多看到几段过往、看清那些人的脸就好了。岁雪揉了揉脑袋。
一个猜测突然浮现在她眼前。
难道重现过往的前提条件,是要陷入无意识的状态?
被风轻轻吹动的帘子外投映出一个人影,岁雪眨了下眼,扭头看去,沈纾星伸手掀开门帘,带着一只油纸袋走了进来。
“觉得好些了吗?”
“你怎么受伤啦?”
二人异口同声。
岁雪看了看沈纾星还没来得及换下的衣服,斑斑血痕曾经从齐整的切口边缘扩散而出,看着就疼。
有时间去斋堂买糖炒栗子,却没空回去换一身衣裳再过来。
岁雪目光错开一瞬。
“你是出任务受了伤吗?严不严重?”岁雪爬起身来,倾身朝他靠近,关切之余又露出几份不对劲的语气,“可是我明明在昙月秘境……陆沉风呢?”
“不严重,别担心。”
沈纾星语气舒缓,带着安抚人心的温和笑意。他拖来一张凳子,在床边坐下,剥起了栗子。
“我带着师妹去了一趟昙月秘境,恰好碰见你出来。陆沉风这会应该已经回去了,不用管他。”
话还没说完,沈纾星轻轻咳嗽了两声。
奉昭驱灵最后的那道光柱虽未真的像刀片一样将他切成两半,但是对身体内外造成的伤害却不可小觑。他感到自己像是一个长满裂痕,一碰即碎的玻璃,没有哪个地方不痛。
岁雪皱了皱眉头,发现自己之前没在意一件事。
受伤和疼痛带来的伤害就比死亡更轻吗?
突然间开始在意这件事情,说明自己这次竟然是真的对他感到担心和抱歉。
担心别人……真是很奇妙的感觉呢。
岁雪思绪百转间,已经下意识的拿出了珍灵盒。
“往生,据说只要还剩一口气,它都救得回来。你尝尝是不是真的。”岁雪拿出一粒药丸递到沈纾星面前。
沈纾星笑了下,把她伸到他嘴边的手推了回去:“药还能乱吃的?我是需要疗伤,而不是续命。”
岁雪说:“可是这是我这里最值钱最有用的东西了。”
沈纾星想了想,从她手里接过往生收了起来:“这么贵重的话,那我先收藏着。”
岁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把剥好的栗子放在一个干净的盘子里,岁雪就翻了个身,手肘撑在床上,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拿了一颗栗子塞进嘴里。
这一幕让沈纾星的记忆瞬间回到在东毓的时候,碎虚剑术与戡灵之间的不睦将他重伤,不得不在家修养的那几日,少女也常常这样趴在他旁边,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照着摊开在眼前的书本念几个发生在四国一州的奇志异闻。
“岁雪。”沈纾星的眸光回神,重新落在岁雪那张恬静的脸上,“你来云城,是为了修行?”
岁雪睁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在说你这样问得也太奇怪了吧:“谁不是呢?”
沈纾星心想,很多人都不是。
他垂下目光,手指无意识碰了碰桌上那碗还没凉下的药,半晌才抬头重新直视她的那双眼睛:“岁雪,尊重秘密不代表可以忍受欺骗,你会骗我吗?”
岁雪面不改色,笑着问:“我说的话你都信吗?”
“当然。”沈纾星点点头,补充道,“信任也是一种诚意。”
岁雪露出了然的神情,以向往的语气实话实说:“在云城,我只想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