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和睦。温柔倾听着船家话的云珠一愣,夫妻,在外人面前,她和康熙的相处竟然如同夫妻么。然而,云珠心知肚明,她算什么妻子,充其量不过是比较得康熙喜爱的人罢了。
很快,云珠便回过神来,这份怔忡若不是康熙一直盯着,也要忽略过去。
云珠笑着对船家说道:“这儿的寺庙自然灵验,可惜我们时间不够,待会儿便要启程离开。”
船家遗憾地看着云珠,为了赏银,还在苦苦劝说:“夫人,您可别不当回事,我们这儿的人都知道,这个庙是真的灵。”
云珠依然笑眯眯的,却不松口。
“寺庙在哪儿呢?”却是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康熙,开口询问。
“老爷,不远,拐过弯便到了。”船家喜出望外。
“既如此,便去看看。”
“万岁爷!”云珠惊呼:“可是这不妥当!”
至于是何处不妥,康熙心知肚明,在出行途中扔下大部队,此为其一不妥,贸然去陌生地方,此为第二不妥,和妃嫔去姻缘庙,此为第三也是最大的不妥。
“无妨!”康熙一锤定音。
云珠不再言语,只看着小船拐弯,顺着河道而下。
没多久,果然便远远看到船家说的寺庙,此庙却如船家所言,香火极盛,来来往往之人络绎不绝,从穿着绫罗绸缎的富贵人家,到穿着荆钗布衣的寻常妇人,都拿着祭品,虔诚求佛。
很快,小船便在河道旁停稳,船家腰弯得更低:“贵人顺着往前便可,待您尽兴后再回,小人依然在此等您。”
康熙顺手从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扔给船家:“不用等了。”
船家眼疾手快接过沉甸甸的银子,估摸了一下重量,足够他们一家几口人舒舒服服过上一年了,他忍着将银子往嘴里咬的欲往,连连感谢。
康熙却不再理船家,他握住云珠的手,对着跟上的侍卫吩咐几句,让人去出发之处将马骑来,又点了一个侍卫回车队传话,让车队休息完毕便启程,无需等候。
大队的侍卫中分出来了几个,他们行过礼,便往回走去,更多的人沉默着跟在康熙的身后,被康熙转身时那个警告的眼神吓得够呛,恨不得能赌咒发誓,绝不会将君主今日的行踪泄露。
寺庙沿河而建,在不远处的小坡上,顺着被踩出来的路走过去,只见不少人在坡下叩拜往上。
云珠和康熙拾阶而上,很快便到了寺庙山门处。此处不愧是船家极力推荐之所,香火确实旺盛,里面有正当年龄的女孩儿被家中长辈带着,脸上露着憧憬、期盼,也有刚刚嫁人的小媳妇,挂着甜蜜美满的笑意,更有年华不再的妇人,苦涩的祈求夫君的回心转意。
如此种种,世间万象,尽在此处。
云珠随着众人往庙中走去,在主殿上了三炷香,拜过菩萨,便向着等候在外的康熙走去。
“这么快便出来了,可求完了?”见着云珠没进去多久便出来,康熙有着几分惊诧,他也是陪太皇太后去五台山礼过佛的,每次都是拜了又拜,求了又求,康熙已经做好云珠在里面消磨半日的准备,却不料如此迅速便离开。
云珠笑意盈盈,望着康熙的眼中柔情似水:“臣妾所求不多。”
康熙愣住,蓦然笑了:“还是爱妃蕙质兰心。”
待两人从寺庙中出来,天光依然大亮,派回去的侍卫已经将马匹全部牵回,不出意外的,康熙听见回禀,车队已经启程。
康熙跃身上马,又将云珠搂住,对着云珠说道:“我们跑快点,从后面追上去。”
车队人员庞大,不仅有太皇太后、大阿哥,还有大群的官员、侍卫,下人,再加上这些人的行礼辎重,走在路上速度必然快不了,很快便能追上。
云珠乖乖点头,拎起兜帽,将头脸盖住,遮挡迅疾驰骋下的砂砾。
康熙朗声大笑,纵马前行,如此恣意,意气风发,这是和紫禁城中截然不同的模样。
马儿沿着车队走过的方向而去,走着走着,云珠觉着速度越来越慢,甚至停止了走动。
“怎么了?”云珠一边说着,一边将头上的兜帽取下,尾音却消散在眼前所见之景中。
正午时看着还碧绿成茵的田地里,迎风招展的禾苗被踩得七零八落,稀稀拉拉不成模样,折断的禾苗下,是分明被马蹄踩过的泥土。
云珠身子僵住,此前她有多赞叹,此时她便有多愤怒。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力尽不惜热,但惜夏日长。”这些诗词云珠也是读过的,更别说她骨子里那爱惜粮食的天性,让她实在无法忍受对粮食的糟践。
若说云珠是愤怒,康熙则是震怒。
云珠的愤怒,是出于对农民的怜悯,对于粮食的可惜。而康熙作为大清的君主,考虑到的更多,粮食是国之根本,如此肆意糟蹋,民生又该如何艰难,此时已经过了春种之时,尚且不知能否补种,如若不能,这几块地上的农民,又该如何熬过这一整年。更何况,这等出巡不是第一次,年年都有,御辇每次都在前方,若不是今日临时起意,落下大队伍,从后头追上,让他见到如此场景,他还不知道,他每年的出巡,给百姓造成了如此巨大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