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怎么会得病。
什么抑不抑郁,不就是矫情么。
你父母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在不知足些什么。
确诊的那一刻,他莫名松了一口气。
是病啊。
是病就好,总有治疗的方法。
他开始按时吃药,也常常跑去学校的心理咨询室。
情况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是时间在帮忙,让他领会了这里的生活法则,逐渐开始融入。
新学期选课时,之前总功利地为着学分而选的他,选了一门认知心理学。
他想系统地了解一下自己的病。
真把一切剖析成冷冰冰的理论后,理性占据主导,让一切变得不那么可怕。
却也让周围人眼中的他,逐渐变得冷漠不近人情。
等周佩弦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又开始学习伪装。
演技随着时日不断纯熟。
甚至有时,他还会卖弄自己的那点皮毛知识,装作一个体贴耐心的心理咨询师,帮着友人解惑。
只是医者不自医。
尤其是回国后,病情并没有随着变得明媚的天气好转。
幸而——
周佩弦抬眸,面前的姑娘似乎是说累了,总算闭着嘴巴老实吃饭,但眼神还晶亮亮的,无声地对着他笑。
如果活下去就能一直看到她的笑容的话。
漫长的人生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下午,两人一起窝在家庭影院里看了一部电影。
是部家庭喜剧,网站评分不算高,整体质量也确实平平。
但喜剧这种东西,一旦有亲近的人陪在身边,好像再无聊的梗也能被轻易逗笑。
笑到后来,宋千翎整个人精疲力竭,坐都坐不稳,一头躺倒在周佩弦腿上。
她就这样仰头去看他,看他高挺的鼻尖和优越的眉骨。
头顶的人垂下眼,学着刚刚电影里的剧情,单手卡着她脸颊,很不客气地把她的嘴巴揪成了一只河豚。
宋千翎被迫嘟起嘴,气得要反揪时,却见那脸不用她捏便已越靠越近,响亮地亲了她一口。
她被亲得迷迷糊糊,闭眼再睁开时,顶上的男人笑得一派得逞的笑。
……讨嫌鬼。
宋千翎抿了抿唇,没忍住也笑了。
后面的剧情,她是躺在周佩弦腿上听完的。
耳边是不算难懂的英语原声,只要看着周佩弦的脸,就知道哪个地方该笑了。
或许有时候不是被剧情逗笑,只是想和喜欢的人一起笑。
电影结束正是晚饭时间,两人刚刚都被剧情里的食物馋到,便一道点了西餐厅外送。
烤鸡、披萨、炸鸡、薯条,满当当堆了一桌。
电影里是小孩儿过生日才能享有的“大餐”,倒被这两个大人吃得津津有味。
顶上只开了一盏暖黄的氛围灯,乍看很像是电影里的色调。
昏暗中,更衬得那双眼明亮和煦。
宋千翎咬着喝可乐的吸管,品着那带气的甜腻,看他正挑食地撇去披萨上的青椒。
她突然觉得这样子的生活,很好。
一起看无聊的电影,一起吃垃圾食品,一起做很多很多寻常的,却因对方而充满意义的事。
总算挑完一角披萨,周佩弦刚拿起咬了一口,就和对面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看来刚刚低头时,余光总觉得有人在看他不是错觉。
“我吃到脸上了?”他稍显茫然。
宋千翎摇摇头。
少顷后她开口:“我们明晚也能吃这个吗?”
“可以啊。”
周佩弦不由得发笑,像是不觉得这算是个问题。
“后天晚上呢?”
“也可以。”周佩弦顿了顿,“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吃这个。”
宋千翎没接话,默默拈了一根薯条。
倒不是喜欢吃这些。
只是,喜欢和你一起吃。
-
夜半,宋千翎自睡梦中被渴醒。
看来那些东西好吃是好吃,口味也确实重。
她抬手摸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仰头一抿,空的。
宋千翎不得不起身去倒水,为了不惊醒周佩弦,她的动作尽可能轻缓。
但待她好不容易坐起,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扭头——
身边空了一块。
摸起手机一看,时间已近零点。
这个时间点,周佩弦会去哪儿?
或许去卫生间了,或许和她一样口渴去倒水,又或许公司有急事。
合理的理由有很多,宋千翎没多想,决定还是先润一润自己发干的喉口。
一路摸黑来到客厅,宋千翎脚步一滞。
周佩弦的家里有两个厨房,一个是封闭式的,一个则是开放式的岛台,和客厅相接。
此刻,他正坐在岛台一角的吧台边。
他没有开灯,周身只披着一截凉白的月光,手机被支起放在他面前。
屏幕上似乎是一张照片,距离稍远看不明晰,隐约能看见上面的人穿了一件米色的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