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看他对陆云舒体贴入微,寒暄至今,还抱着她不肯放手。
想到自己乱成一团的后宅之事,陆云裳无端生出几分凄凉,走上前去唤了几声,陆向松与钱氏并未理会,像是没听到一样。
陆云裳又唤了几声,最后还是怀中的婴儿啼哭引起众人注意,陆向松瞥了眼,就让嬷嬷把孩子抱走,“今日家中有贵客,你快下去。”
陆云裳不愿,“爹爹,今儿个这般热闹,锦儿也想出来看看呢。”话音落,怀中婴儿配合地朝陆向松笑起来,眉眼弯弯,肤色瓷白,倒是个眉清目秀的孩子。
可这个孩子并不得家中人的喜爱。
陆向松眸中的冷淡毫不掩饰,就连一向疼爱她的钱氏碍于贵客面前,也劝陆云裳带着孩子下去。
裴绍行不知内情,对于这个孩子十分好奇,“这是……”
陆府人大惊失色,送不走陆云裳,便用身体挡住视线,钱氏支支吾吾,“这是小女云裳的孩子,还小,没什么好看的……”
陆云舒见状眉梢微挑,“这是云裳姐姐的孩子吧,瞧着似乎是个小姑娘,如此玉雪可爱,母亲不喜欢么?”
陆向松与钱氏脸色一白,却也不能训斥,任由陆云舒走过去。
在她伸手之际,陆云裳抱着孩子躲开,神情警惕,“你要做什么?”
“姐姐紧张什么?”陆云舒笑了笑,“我只是看这孩子可爱,想摸摸,怎么,我身为姨母,也不能摸摸她吗?”
撇开她和陆家的恩怨,孩子是无辜的,作为长辈,陆云舒当然不会埋怨一个孩子,便将胸前佩戴的平安锁取下,仔细给锦儿戴上,“姨母不知道你的存在,回门一次什么都没准备,这个平安锁原打算给我腹中孩儿的,现在就送给你吧,希望你能平平安安长大。”
一直与她不对付的陆云裳红了眼睛,脸颊贴着孩子流泪。陆向松却没有半点动容,一脸晦气的叫陆嬷嬷把人带下去。
裴绍行给陆云舒递了眼神,带着询问,然后在陆家人的推搡下进了正厅。
陆云舒与陆家人不熟,并不想凑这个热闹,正好进门的时候被一个婢子叫住,一路跟到偏院,见到了陆云裳。
看着这座偏院,陆云舒竟有几分亲近感,好歹这也是她出嫁前住过的地方,虽然只有两三日。
她只是出于念旧的心打量这座院子,落在陆云裳眼里,就是赤.裸.裸.的鄙夷。
“如今高嫁攀上侯府,很得意了?”她凉飕飕地问。
陆云舒缓缓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咱们姐妹两个,哪个不是父母的棋子?哪个不是世人眼中的高嫁?”
陆云裳沉默了会儿,“你很厉害,汝宁侯府这样的门第都能被你收得服服帖帖。”尽管不想承认,可她看到的是她们夫妻恩爱,互相敬重,单凭这一点,自己就输了。
陆云舒过得好不好旁人未必清楚,但她知道眼前的姐姐过得不好,“此事还多亏了姐姐成全,若非姐姐不愿嫁,这样的婚事也落不到我头上。”
陆云舒轻车熟路走进去,陆嬷嬷这会儿又有了眼力见,忙上前倒茶,“二小姐请喝茶。”
陆云裳站在边上,看着眼前陌生妹妹的得意神情,心里又是一阵酸楚,当初是她一意孤行非姚煜不嫁,用尽手段攀上知州府这根高枝,为了避祸,又将陆云舒推进汝宁侯府。
可到最后,什么夫妻恩爱,子孙满堂,她一样都没得到,更莫说富贵荣华了,反倒陆云舒这个贱丫头,一入侯门便能讨老夫人欢心,轻而易举分得一半掌家权,大公子裴绍行也对陆云舒百依百顺。
陆云舒接过陆嬷嬷递来的茶,轻啜一口,是前年的旧茶了,便又放下,“不管怎么说,云裳姐姐都是陆家的大小姐,哪怕嫁了人,回到娘家也不至于连一杯像样的茶都喝不到吧?”
陷入自己思绪中的陆云裳看着她,并不觉得陆云舒是好心,只觉她话里话外地嘲讽自己,“你什么意思?觉得你现在高贵了,便瞧不起人了?”
陆云舒总算知道,有些人是不值得同情的。
她悠然起身,“既然姐姐不欢迎,那我先走了。”
等她出了偏院,陆云裳懊恼地一跺脚,都怪她脾气太冲,居然忘了约她来是有正事要谈,将孩子放到床上便急匆匆追出去,“云舒!云舒!”
她拦下陆云舒,“是我想多了,妹妹不要生气。”
陆云舒不着痕迹抽回衣袖,“姐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她既如此要求,陆云裳也不客气,“你在侯府也能说上话了,能否在侯爷跟前引荐姚郎?”
原来是为夫君仕途而来。
陆云舒觉得她有些可怜,“你做这些,图什么?”
陆云裳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很久,“我不图什么,只求夫君仕途顺利,我的锦儿能平安长大。”
“那你自己呢?”她的话并不是陆云舒欣赏的答案。可陆云裳还是不明白她想说什么,“我怎么了?”
陆云舒叹了口气,“你所求所愿都是丈夫孩子,就没想过为自己打算?”
为自己打算?
陆云裳心中重复了一遍,最后苦笑一声,“女儿家,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要做的便是在家相夫教子,如今姚郎想到京中搏个前程,以陆家的人脉关系,我能想到的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