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侯离开蓉城的那一日, 萧霁月麾下的清辉军, 扬旗出荆南, 突然向金州发难,其攻势之猛烈,打得金州守军节节败退,最后只能据城死守, 等待援军。
金州是云京的南大门, 金州失守, 云京危矣, 向砌必将调兵支援防守,但他现在被孟延礼和秦士廉穷追猛打, 老三向竟元带领的主力队伍, 被钳制在大本营晋州,另一支在云京负责拱卫京师,实在无兵可调。
唇亡齿寒, 又不得不救, 最后不得不分了一半皇城卫军前去救援。
皇城卫军出发后的第二天, 夜里,一支五万人的大军,如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围攻云京城。
更加诡异的一幕是, 皇城四方大门洞开, 攻城士兵长驱直入杀入城来,毫无阻挡。
火光连天, 刀影闪烁,攻城士兵与禁卫军和巡城队于街巷中展开搏杀。
兵器相交声、喊叫声、哭嚎声,混合交缠在一起,响了整整一夜。
皇帝向砌在亲卫的保护下,从北面安庆门逃出云京。
萧鹰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持弓搭箭,瞄向马背上那个肥硕的身体。
这一箭,他是替汤行还的。
火光闪耀,人影攒动,在噪杂的喊叫声中,他松开了手中的弦,长箭如闪电般飞射而出,消失在黑夜之中。
又于黑夜之中蹿出,带着雷霆之势刺入一个明黄色的肥胖身体,带着那个身体飞落马下,跌到地上。
“皇上——皇上——”
周围众人惊叫着扑上去,询问向砌的情况。
“抬起来,赶快走,此地不宜久留,到了安全之地再行查看。”向冷月高声叫道。
皇上已经倒下,败兵群龙无首,向冷月以公主之名,拉起这支队伍,抬着向砌往西北方向的深山中逃去。
一夜刀光剑影已经过去,朝阳刺破黑夜,照亮大地。
经过一夜鲜血洗礼的云京城,静谧地矗立在大地上,阳光为它笼上了一层橙红色的金纱,温暖又祥和,像是一位从黑暗中走出的少女,迎来了新生。
一面面黑底绣弯月的大旗立在四方城门之上,迎风招展,昭示着这座都城新的主人是来自淮南的萧霁月。
一面面清辉明月旗,就是萧霁月的标志,她的清辉军打到哪里,旗帜就插在哪里的城池之上。
皇宫内,萧霁月站在圣天殿前的白玉阶上,脚下是蜿蜒而上的九龙腾云石雕,背后大殿之内是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黄金蟠龙宝座。
她站在高台之上,望着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满宫琉璃瓦,突然有了江山尽在脚下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踏实,是一种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的踏实,仿佛她天生就应该是站在这里的,背后筋骨舒展,浩然之气激荡胸腔。
“小姐。”萧鹰登上高台,俯身行礼,将一个手掌大的明黄色包裹双手奉上。
萧霁月伸手拿过去,挑开那沾染了一丝血渍的黄缎,一块手掌大小、方方正正的玉印躺在手中,上面写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正是传国玉玺。
“不用多礼,这些年辛苦你了。拿下云京城有你一半的功劳。”她从玉玺上收回目光,看向一直保持行礼姿势,没有起身的萧鹰。
“多谢小姐,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萧鹰起身回道。
他潜伏云京多年,此番能够在一夜之间顺利攻下云京,全靠萧鹰带人里应外合,提前打开城门和宫门。
金州之战,不过是一场声东击西的陷阱,目的是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然后由萧霁月带领另一支兵马,走山路绕过金州,昼伏夜行,直击云京。
“人找回来了吗?”萧霁月问。
萧鹰回道:“找到了,在城外西北山林之中追到的,箭伤过重,向冷月抛下他,带着残兵向西北陇右道逃了。找到他的时候,人还有气息,刚进城,就断气了。玉玺就带在他身上。”
“倒是个明白人,她如此识趣,将玉玺留下来,就放她一条生路吧,让追击的人回来。”
“是,小姐。”
“尸首在哪里?”
“回小姐,在宫门外。”
“走,带我去看看。”
两人从高台上走下来,萧鹰立刻向等在下边的亲随转达了萧霁月的吩咐,召回追击向冷月的人马。
“萧狸带兵调头去截杀向砌派往金州的援军了,现在云京的防卫由飞霜负责,你在云京多年,对这里情况熟悉,协助飞霜守好云京,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了,我会把哥哥一起接过来。”
“是,小姐请放心,属下一定全力协助飞霜将军做好云京防卫。”
两人走出宫门,向砌的尸体就那样大刺刺地躺在地上,身上明黄色的九爪龙袍分外惹眼,与旁边赤红色的宫墙相互辉映,那是皇权的颜色。
萧霁月走上前,看着那青白的脸,静默了一会儿,她与他无冤无仇,但天下至高之位只有一个,这个位置是她跟大周赵氏要的交代,不能相让。
寒光一闪,她的刀出鞘入鞘,向砌的脖颈上多了一道口子,深已见骨。
这是对窃国弑君者的审判,虽然她并不想做出这个审判,但天下人需要,而她需要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