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博弈,萧霁月若是能兵不血刃的收服朔北,蓉城侯便心服口服地将沈家完全交给她,若是博弈输了,沈家就是坐在家里,等着吞噬她的猛虎。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但不会有人去点破。
萧霁月要扯沈家的大旗,去震慑孟延礼,给天下人看。
沈家要等一个破局的机会。
消息传开之后,正夹在朔北和淮南之间,艰难求生的向竟元,当机立断,暗地里投靠了朔北。
并与大公子孟桓润定下计策,假意投降淮南,然后里应外合进攻,夺取荆南和良州,切断淮南通往云京的水道。
孟延礼在云京对付萧霁月,向竟元则可趁机偷袭淮南,端了萧霁月的老窝,杀了萧扶城,以报杀父之仇。
孟桓润奇袭晋州城,向竟元不敌,带兵出逃到义州,派人向驻守义州的清辉军主帅秦士廉递交了降书。
拿到降书的秦士廉非常高兴,当场就重赏了来送降书的使者,全程好酒好肉的款待。
使者受到如此厚待,非常高兴地把写明受降时间和地点的信贴带了回去。
计划很顺利,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往前走。
时间转眼到了受降的日子,向竟元手下两万兵马,在郊外列队相待。
秦士廉坐在高头大马上,目色温润,气质清和,与他打仗时狠戾的风格完全不同。
他很少自己上战场,多是在后方指挥,交战多次,这还是向竟元第一次见到真人。
他知道,他是名门之后,也知道他身有残缺,曾是前朝的太监,但是从没想到他是这个样子,温润如玉,雅正无双,立于万兵之中,又仿佛站在杀戮之外。
向竟元居然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佛性,一个手拿屠刀满身鲜血的杀戮者,身上居然有佛性。
秦士廉眼睑微垂,看向站在地上的向竟元,微微一笑,说道:“向将军,本帅要缴收兵甲了。”
“好。”向竟元回身大声喊道,“弃兵卸甲,等待清辉军缴械。”
“砰砰当当。”
一件件兵器被仍在地上,一片片甲胄拆卸下来。
清辉军士兵快速穿行期间,收走地上的兵器和盔甲。
收缴完毕,秦士廉满意地点点头,又垂眸盯着向竟元,提醒道:“向将军,你的兵甲还没有卸。”
向竟元笑了笑,扔掉手中的长剑,伸手解开身上的几处搭扣,一身黑甲脱落下来,掉落在地上。
“收缴向将军的兵器铠甲。”秦士廉点点头,开口道。
一个年轻的银甲小将走到向竟元身边,微微俯身,去捡拾地上的兵甲。
突然,寒光一闪,那小将并没有真的去捡拾地上的兵甲,而是抽出腰间的长剑,往回用力一刺,扎入了向竟元的腹部。
向竟元立刻后退,震惊地看向那小将,双目圆睁,叫道:“是你?你没有死?”
在场士兵惊诧愤怒,一片哗然。
秦士廉喝道:“向竟元勾结朔北孟桓润,假意投降,实则欲里应外合偷袭我军。”
“大家不要乱,真心投降我军者,请双手抱头蹲下,否则杀无赦。”
弓箭手已经开弓搭箭,箭尖指向中间手无寸铁的投降士兵,将其团团围住,但并没有射击。
混乱喧闹的降兵渐渐安静下来。
“秦士廉,你击杀降兵,枉为忠勇侯府后人,永远也摆脱不了你奸诈阉狗的嘴脸。”向竟元怒声骂道,“你假意受降,欺骗于我,击杀降将,贪领军功,还要污蔑我等假意投降勾结朔北。秦士廉,你好恶毒的心思,这等毒计也就你这等见不得光的阉狗能想得出来。”
“傅衡,遮遮掩掩做什么?见不得人吗?堂堂国公府的大公子,如今整日与个阉人混在一起,确实见不得人。”
“有种,你真刀真枪地与我.干啊,搞这种偷袭,哈哈,你们傅家果然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除了偷人,就是偷袭,都是些阴沟里的老鼠。”
“我们不过是将计就计,要说老鼠,你才是最臭的那一只,还以为自己的阴谋诡计多么高明,自己多么厉害。”傅衡走上前,抽出那柄长剑笑道,“弑君窃国贼,你能守着晋州活到今天,是萧七小姐不让你死,让你当一条拦路狗,站在那里,因为淮南暂时还不想与朔北开战。”
“你这条狗当的舒服吗?你不会还以为自己很有本事吧?还勾结孟桓润,妄图里应外合攻打秦元帅,你有几斤几两,大家都知道,就孟桓润那个草包,能把你从晋州打出来?就算那个草包真是天有神助,把你打跑了,能让你带着两万兵马完好无损的跑,做戏做全套,这都不会?你真是比你四弟差多了。”
“去死吧!”傅衡手中的剑,再一次狠狠刺进向竟元的身体。
抽出来,又刺进去,他发了疯一般,刺了无数剑,满身满手都是鲜血,甚至不知道向竟元是什么时候死的,心中的满腔恨意,依然不能纾解半分。
剑已脱落,他跪在地上,跪在鲜血之上,低垂着头,泪水从眼中不停滚落,滴在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
他确实没用,连报仇也报得这么窝囊,要靠别人。
家族出事之后,他没有一刻不在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没有一双强大的羽翼将家人护佑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