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枸橼看不下去了,翻身坐起,气冲冲地说:“焉知,你的思路向来都很清晰,怎么到了紧要关头却如此冥顽不灵?你才认识纪莫邀多久,就对这个臭小子死心塌地?他自告奋勇陪你和葶苈来取回名册,说不定就是想窃取证物。我跟你说,我从第一天开始就觉得这个人古里古怪的,我劝你还是——”
“我也许认识他不久,但至少比你久。而且不仅仅是他自告奋勇,葶苈所有的师兄都很支持我们,难道他们也心怀鬼胎?他明天就要为我们出战,可能会负伤而归,你凭什么一口咬定他居心叵测?”
温枸橼说不下去了——她不觉得自己理亏,只恨嫏嬛错爱仇人,苦劝不听。也罢,反正她又不是要上擂台的人,一时半会想不通也无所谓。要不去劝劝葶苈好了?使不得,若弄得他心神不宁,明日在阵中恍惚受伤了怎么办?他年纪小,不会分轻重,就算劝得他倒戈,也没办法令纪莫邀原形毕露。但要怎么样才能令他吃些苦头呢?
她猛然想到了一个人。
温枸橼破窗而入时,陆子都正在擦拭恫心剑。
“咦,你不是葶苈的——”他话音未落,就惊见温枸橼双膝下跪,朝他磕了一个响头。“你、你这是何意?”
“陆子都,只有你能帮我了!”温枸橼抬起头时,已经泪眼婆娑,“求你救救我那糊涂的妹妹吧!”
子都忙问:“嫏嬛出什么事了?你快起来!”
温枸橼猛地摇头,不肯就范,“嫏嬛终于与家父重逢,这你是知道的。”
“是啊,她和大师兄在戒痴寺里找到了令尊大人。可温先生后来又不见了,你有他的消息吗?ᴊsɢ”
“我没有。可有一个人,一定知道他在哪里,因为他就是掳走父亲的人……子都,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家父给我留下一封信,就连嫏嬛也未曾见过。里面白纸黑字写着,嫏嬛竟爱上了仇人之子……”
子都的心一下裂出一个口子来,“什、什么意思啊?你快起来慢慢说。”
温枸橼泣涕涟涟,抓着子都的衣袖,道:“令我母亲受辱而死的禽兽、将我双亲囚禁在水牢的人,叫纪尤尊……”
陆子都心一沉,却说不出话来,只好微微扶着温枸橼摇摆不定的身躯。
“你也听出不对劲了吧?纪尤尊、纪尤尊……就是你大师兄的亲生父亲!你大师兄纪莫邀是我杀母仇人的亲儿子!而嫏嬛竟因为他,不顾家仇、不顾亲人,将我一片苦心拒于门外,无论如何也不肯和那家伙割席!”
子都止不住摇头,“温姑娘,你的意思是说,大师兄也是你们的仇人吗?”
“他的父亲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他又怎么会是善类?如果我们姐妹同心,就还好对付,可如今嫏嬛对他坚信不疑,我怎么劝都劝不明白啊!”
子都心头一凉,“你、你的意思是说,嫏嬛对大师兄——”
温枸橼立刻抓住陆子都的手,滴泪道:“子都,我虽与你不熟,但在咏菱湖时就看得出,你对嫏嬛一往情深。可惜那傻丫头不知良人近在咫尺,反而迷上那个邪类,怎不令我痛心疾首!”
子都一听,毅然将她甩开,道:“大师兄不是坏人,他绝对不会伤害嫏嬛!”
“那他为何从未告诉你他的出身?为何从未跟你们提及,他来惊雀山之前的事?”
子都别过身去,答道:“我又不识得纪尤尊,他跟我说又有何用?而且大师兄来惊雀山时才十岁,一个十岁的孩子和他父亲的罪孽又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你来跟我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但如果你是想离间我和大师兄的关系,恕我不能奉陪!大师兄救过你,也救过葶苈,对你们温家不但没有亏欠,反而数度施恩,怎可能对令尊大人意图不轨,你又凭什么污蔑他?”
“若他真的一点嫌疑都没有,为何在发现父亲的下落之后,父亲立刻又不见了?难道还有别人去通风报信?”
“世上奸恶之人无数,你为何总要咬住大师兄不放?他是个正人君子,绝无害人之心!”
温枸橼起身,气急败坏地吼道:“连你也被他蛊惑了吗?獐头鼠目的,哪里像正人君子了?嫏嬛那个傻子竟为了他,连我的话也听不进去。我见你对她有心,还指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不想也是枉然!”
“够了。”陆子都打断她的话,“嫏嬛爱他也罢,他是禽兽之子也罢,他都是我的大师兄。温枸橼,你不了解大师兄,似乎也不是很了解事情的经过。我想……你还是把事情搞清楚再说。”
“陆子都,你个木头人!”温枸橼看不下去了,跳上窗台就要走,“枉我还指望你能帮我保护嫏嬛,想不到你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我看错你了!”
陆子都正要开口反驳,对方却已消失在窗扉之外。他重重地坐到地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大师兄……”
书阁门未开,阵前心已乱。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章 寒花冽 神鸟艳(上)
次日早晨,剑寨一众弟子与无度门的客人们聚于石台之下。
郭琰继续扮演好人,“海岛气候与陆上有别,不知诸位昨夜休息得可好?”
“好得很。”孙望庭高声答道,随后细声加了句——“已经准备好干掉几个杂碎了。”
纪莫邀瞪了他一眼,“不得无礼。”可却止不住嘴角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