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欠人多少钱啊?”纪莫邀继续问。
老赌棍抬眉,“与你何干?”
纪莫邀“唿”地跳起来,扯着老头的衣领喝道:“当然和我有关了!”他说完就指了指自己面前堆积如山的铜币,“这些够不够?”
老赌棍错愕了,“你我素未谋面,为何要帮我还债?”
“素未谋面?你醉成这样子还来赌坊里丢什么人?”纪莫邀气急败坏地扯下帷帽,“不认得你大徒弟了吗?”
老头吓得窜上了一根柱子——别看他面泛红光,眼有醉意,可身手灵活,敏捷如猴,抱在柱子上稳稳当当,丝毫不像一个年迈之人。
就在这时,摇骰盅的小孩魂飞魄散地高叫道:“三、三眼魔蛟!”
馆里各类闲杂人等顿时蜂拥而出,无输馆瞬间成了无人馆。
吕尚休这才滑回地上,淡淡然道:“但凡我跟人说你是我大徒弟,怕是没人敢来讨债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请师父遵循基本的道德准绳,别拿我给自己开脱。”
吕尚休盯着案上的铜币小山,点头道:“绰绰有余了,绝对够的。有劳你帮我还债了。”
“我帮你还债?”纪莫邀笑了,“搞错了吧?现在就是你欠我钱了。”
吕尚休叹道:“果然还是被你摆了一道啊。”
“以后我要有什么要求,就烦请师父乖乖服从了。”
嫏嬛扶额,心中默默缅怀自己想象中的那个慈祥老者。
葶苈刚想说什么,却发现那个呷酒的老翁不知何时就消失了。情急之下,他撇下其他人冲了下楼,又被纪莫邀一手拉住——
“干什么?”
“大师兄,我刚才看到一个老人家坐在墙角那里喝酒,还以为他就是吕前辈呢。但是刚才一下子就不见了!”
“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纪莫邀指着背后的吕尚休,“这里就有一个如假包换的老头子给你看个够。”
吕尚休望着葶苈,问:“这就是温先生的公子么?”
葶苈点点头,指着楼上的嫏嬛道:“那是我二姐。”
吕尚休一抬头,惊见子都和望庭也在,忙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唉,老脸都丢尽了。”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同时听到街上传来一阵骚动。
纪莫邀抢先一步冲出无输馆,见一架失控的马车风驰电掣,从街尾飞奔而至。掌车的是一个年轻女子。
“让——开——啊!”她尖叫道,“我不想撞到人!”
就在这急促的马蹄声呼啸而近时,一个矫健的身影从纪莫邀头上掠过。
这究竟是何人,而失控的马车又将何去何从?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四章 梁上仙 溪里龙(上)
那个矫健的身影稳稳地落在马车顶上。
马车因从天而降的重量而倾斜,但很快又回到原来的方向,继续急速前进。
葶苈跟着跑了出来,指着马车上的背影叫道:“是他了!我就知此人非等闲之辈!”
吕尚休晃着酒葫芦,优哉游哉地从里面出来,问:“见到人了吗?”
纪莫邀点点头,“但师叔今天怎么会在这里?你请他来的吗?”
“请个鬼,请他看我输钱吗?是他刚好在街上碰到我,就进馆里一起喝口酒、下盘棋而已。我也不晓得他为何跑到这里,不过他说绝对不是为了来看望我。”
“那马车倒有些眼熟。”葶苈道,“和四哥那架还挺像的。”
纪莫邀笑笑,“那就是老四的马车。”
待余下三人从无输馆里出来时,纪莫邀已经没了踪影。
“大师兄呢?”陆子都问。
吕尚休摆摆手,“不管他,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顿饭。”他又捏了捏葶苈的肩膀,“我也好好了解一下温公子。”
葶苈背脊里隐隐有阵凉意,怯怯道:“叫我葶苈就行……”
吕尚休又转向嫏嬛,“温小姐,初次见面就在这种地方,真是失礼了。”
“前辈哪里话……”
吕尚休反复咀嚼这几个字,竟觉得带着点怪怪的讽刺意味。以至于之后很久一段时间里,他都不敢与嫏嬛对视。
城外的密林之中,筋疲力尽的马儿终于停了下来。
掌车人上气不接下气,几乎一头倒在马屁股上。
老翁“咚”一下从车顶跳到地上。
女子吓了一跳,“原来是你!”
“你还指望是谁?”老翁反问。他的相貌毫无疑问是个老人,可声音却如二十多岁的青年般清脆悦耳。
女子长舒一口气,道:“真是的,我还道是有人砸了块大石到车上,原来是你这条老泥鳅。”
“我可没这么重。”老翁笑道,“祝贺你一举得手,驯马成功。”
“你还好说!要让我飞天偷玉帝冠上宝,潜海盗龙王口中珠,都没有光天化日之下偷一辆马车这么匪夷所思!如今事成,你最好也跟我解释清楚——杀鸡ᴊsɢ焉用宰牛刀?”
老翁嘲笑道:“这马不是鸡,你也还未够资格做宰牛刀。也不想想你费了多大功夫才制服这匹马,居然这么快就自满了?不过既然连这个险也敢冒,算你通过考验。”
女子干笑,“要取得你龙卧溪的信任,还真不容易。”
“我逍遥法外四十年,可不是靠运气。我也希望你是个有口齿的人,至此之后,我们便祸福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