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莫邀点点头,“那是我们无聊时生造出来的许多阵型。但四个点能组成的图案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我们只能添油加醋,将四边形想象成各种各样的东西。你看这把伞,我们唤它做宝幡阵;至于这个,其实画的不是鹰,我们都叫它天王阵。”
嫏嬛想起那只叽叽喳喳的八哥,不禁笑了出声,“那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纪莫邀见她依然捧着书,便问:“你喜欢算数吗?”
嫏嬛点头,“我小时候看方程看到茶饭不思,不解出最后一个问题誓不罢休。一姐总是笑我算傻了脑袋。”
“里面的题你都解出来了吗?”
嫏嬛将书举起来,遮住半边脸,“那还用说?”
纪莫邀笑道:“有你这样的姐姐,难怪那小子会不学无术。”
“哪里不学无术了?”嫏嬛知道他在说玩笑话,可还是忍不住反驳,“他爱学什么就学什么,我可没拦着……”这时,她突然压低声音,话锋一转——“纪莫邀,我问你一件事,你可以诚实答我吗?”
纪莫邀见她的表情认真了起来,思量着是不是关于葶苈,“但说无妨。”
“你为什么会剪掉鱼线?”
果然是遗留问题……纪莫邀长叹一声,反问:“在我答你之前,你介意先答我一个问题吗?”
嫏嬛顿起疑心,“你问,可我不一定会答——我还在等你的解释呢。”
纪莫邀失笑,“真是麻烦……好,我也不绕弯子。告诉我,如果我师父正式收葶苈为入室弟子,你会反对吗?”
嫏嬛身子一颤,“前辈真的这么想吗?”
“告诉我,同意还是反对?”
“葶苈现在何处?”
“这只是假设而已。”
“不,这不是一个假设的问题。”嫏嬛先前轻松的表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愤怒——被隐瞒的愤怒。“你分明早有盘算。葶苈在哪里?我现在要和他说话!”
纪莫邀不打算拦她,“记得那条被重重枝叶遮掩的小路吗?从那里进去,就可以找到他了。”
嫏嬛即刻冲出岩洞。
纪莫邀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葶苈新兵上阵,至今依为控制截发钩的方向而苦恼。
陆子都和孙望庭被纪莫邀下达了铁令,说是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子练成能和他们打成平手的水准,不然就——
“不然就干掉你们!”孙望庭学着纪莫邀的样子吼了起来,但又立刻萎靡不振地托着腮,“可葶苈现在还笨手笨脚的,我真怕大师兄会杀人啊……”
陆子都也深感无力,但能帮处还是要帮。他提剑上前,道:“葶苈,要不这样,我向你出剑,你就用截发钩来回击我的剑刃,就这样慢慢习惯它的重量吧。”
练了许久不见起色,葶苈也相当气馁,只能接受子都的建议。
一来一往,剑钩相碰,似乎确有些成效。子都不敢心急,不过见葶苈逐渐掌握要领,他也开始加快速度。不料一个不慎,剑锋转得ᴊsɢ太快,葶苈虽然立刻反应过来,但抛出力度过大,失手将截发钩整个丢了出去——恰好飞向突然出现的嫏嬛。
“小心!”子都一个箭步上前,挥剑将截发钩击落在地,嫏嬛才幸免于难。
“葶苈,你在这里做什么?”嫏嬛急步跑到葶苈跟前,才发现自己踩在一片沙地上,“这是什么地方?”
孙望庭答道:“这个沙池是我们的修行场,我们刚才是在陪葶苈,那个……”他发现自己好像不该把实话说出来,无奈嫏嬛杀到面前,狡辩已经太迟。
嫏嬛也并不打算听他的解释,“还说只是假设,都是骗人的!”她飞快将葶苈拉到自己身边,“你们怎么可以让葶苈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他还只是个小孩子而已,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还打算用什么借口来糊弄我?自把自为……别以为我很好骗!我什么时候答应让葶苈成为无度门的弟子了?你们怎么可以拿他的性命开玩笑?”
葶苈站在一旁,一声不吭。
“以后不可以再让葶苈碰这么危险的东西!就连他身边唯一的亲人也要隐瞒,你们实在是太自私了!”
子都和望庭都答不上话来,两双眼睛不约而同地望向信步而至的纪莫邀。
“大师——”子都开口唤他,却被对方示意停住。
纪莫邀走到嫏嬛跟前,道:“看来你是不同意了?”
“当然不同意了!你们明知我不会答应,才千方百计地瞒着我,不是吗?”
纪莫邀于是朝葶苈摆摆手,像是接受了这个现实一般,道:“去吧。”
葶苈错愕地抬眼望向他,一只手却已经被嫏嬛牵住。
纪莫邀向他使了一个眼色。
葶苈低下头,跟嫏嬛走出沙池。
如果温葶苈本来就没有坚持己见的勇气,那纪莫邀也说不上有多失望。但他在期待——温三郎,你真的就只有这点魄力吗?
仿佛终于得到暗示,葶苈停下了脚步,双腿像扎了根一样,任嫏嬛怎么拉都不动。
他想起当初拿着那小小弹弓时的兴奋,还有纪莫邀下达的那些不可能的目标……虽然累,却也是前所未有的刺激与充实。他希望能有更多的新尝试,也知道师兄们绝对不会让自己的日子变得索然无味。他才十五岁,有的是热血与干劲,他还想体验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