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指望能听你弹奏胡琴,恐怕只能再等了。”
真是的,都这种时候,还想听琴。
纪莫邀颤抖着将三片薄荷叶同时放入口中。
也罢,这样紧张下去也不是办法。稍微弹上一曲小调,冷静一下。
他从柜中取出那把按幼童身材打造的胡琴。
琴杆与弓弦都可想而知地变得短小了。
纪莫邀深吸一口气坐下,摆正姿势,拉动了第一个音……
不对。
这声音不对……
这不是胡琴应有的音色。是不是太久没有演奏,哪个部位坏掉了?
本能地想要找一些别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纪莫邀于是放下弓弦,将胡琴横置膝上。
“是有些积尘,但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啊……”他皱起眉头,一路摸索到琴筒处,“难道有虫子钻了进去,从里面咬坏了?”他小心翼翼地将琴筒打开。
眼泪几乎在开启的一瞬间涌出来——六边形的琴筒之中,静静放着一幅同样被折成六边形的卷轴。
纪莫邀慌忙擦干泪水,生怕将之沾湿,再心惊胆战地将卷轴取出。
他甚至不用完全展开,也知道这是母亲的字迹。
这是母亲留给他最后的礼物。
宁孤生带着温嫏嬛来到涓州城边缘,挑了一间靠近城门的客店住下。
“客官要一间客房?”
“两间。”嫏嬛答道。
宁孤生望了她一眼,没说话。
“同床共枕,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不要当真了。料你也没胆碰纪尤尊碰过的女人吧?”
宁孤生咽下这口气,与嫏嬛分别入住客房。但他不敢松懈,将嫏嬛安排在了一间走廊尽头的客房,然后将自己的房门敞开。如此一来,便不会错过嫏嬛任何一次出入。
刚安顿下不足半个时辰,就见深柳园那个阴森森的老妈妈摸进来了。
“向宁先生请安。”
宁孤生心头一紧,“你来做甚?”
“我是来找温娘子的,宁先生大可放心。”说完,她门也不敲地闯进了嫏嬛的房间。
“余妈妈?”嫏嬛见她来势汹汹,立即躲到屋里的大衣柜后。
“温娘子,莫怪我先礼后兵。”余妈妈怕是不知“先礼后兵”ᴊsɢ是什么意思,还是觉得这一句威胁已经算是大礼,一上手便开始扒衣服。
“放开我!你要做什么?”
“你这不要脸的女人,我苦口婆心劝你以死去的夫人为鉴,想不到你竟敢在郎君的房间里偷男人!我今天要是不教训教训你这个小贱人,怎么对得起我主人翁?”
嫏嬛奋力反抗,余妈妈便揪着她的头发,将她拖到地上。余妈妈年纪虽大,可手脚却不软弱,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令人心寒的娴熟。
嫏嬛倒伏在地,未几便被剥得披头散发、一丝不挂。
那余妈妈也不糊涂,在她的房间里里外外也都找了一遍,确定什么都没发现才离开、走时,还在嫏嬛面前吐了一口唾沫。
宁孤生在隔壁房间听到了一切,一动不动。
晚膳时分,纪尤尊父子在室外用餐。
侍奉茶饭的是魏总管。
纪莫邀有些奇怪,“余妈妈呢?怎么不是她管饭?”
纪尤尊笑答:“你等一下就知道了。”他顿了顿又问:“你真的不打算……斩草除根?”
“你什么意思?”
“我说温嫏嬛。”
纪莫邀的神色僵住了,“你要杀她?”
“留她还有何用?”
“你不是还要找楚澄的笔录吗?杀了她,你的线索就断了。”
“怎么,还想保她的性命,好带着到手的东西远走高飞吗?”
纪莫邀肩头一抖,“血口喷人。”
谁知纪尤尊一手掐住他的脖子,顺着他的鼻梁呼出一口凉气,“好一出金蝉脱壳,以为就能瞒过我了?”
“没、没有……”
“我后来想了一想,如果真有什么记录藏在了深柳园,我只要管住你们两个的手就行了。我未必知道所藏之地,但只要还在深柳园中,我大不了一把火将这里夷为平地,便永无后顾之忧。想不到还是被你们捷足先登,用这种不要脸的小把戏把温嫏嬛送了出去。”
纪莫邀急得咬牙切齿,极力想发出声音,却被对方的手紧紧控制住了喉咙。
这时,余妈妈出现在了纪尤尊的视野里。
纪尤尊松开手,示意让她过来。
老太婆蹑手蹑脚地上前,对纪尤尊耳语道:“温嫏嬛的身子和房间,都彻彻底底地找过了,什么都没有。我为防万一,连宁先生的房间和行装也翻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
纪尤尊绷紧着脸,命她退下。
纪莫邀捂着自己的脖子,不忿地问:“怎么?没有发现吗?”
“闭嘴。”
纪莫邀冷笑,“还说什么寻常父子关系……我对你掏心置腹,你却对我诸多猜忌。现在发现自己错了,却还要嘴硬。你要是问我,那宁孤生知错能改、敢于承担,我还敬他是条汉子。至于你……真是本性难移。”
纪尤尊“啪”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好,既然你对我如此坦诚,那就……”他冲进房中取出佩剑,丢在纪莫邀面前,“现在就去取温嫏嬛项上人头。见到她的脑袋,我们父子过往的恩怨就算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