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就去!”纪莫邀也来气了,一把夺过长剑,“我猜你还是信不过我,还是别躲躲闪闪了。跟我来,还可以叫上余妈妈、魏叔——大家所有人一起来看我砍她脑袋!”
“一言为定!”
宁孤生盯着自己大开的房门,百无聊赖地吃着店家火气欠缺的肉羹。他不敢喝酒,只怕贪杯误事,到时又是一顿皮肉之苦。
隔壁屋一直没动静,想必温嫏嬛也吃够了苦头,现在稍微收敛一点了。
整件事,还真是莫名其妙。
是,纪尤尊父子感情是更胜从前了,这点他不否定。可温嫏嬛也不见得就能回家啊。既然纪尤尊允许自己带她出来,还派了那个狠毒的老太婆来脱她衣服,肯定也是指望我好生看管。那温嫏嬛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万一纪尤尊想斩草除根,纪莫邀又恨她忘恩负义,那岂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到头来不仅没有逃出生天,还在一番羞辱后丢掉小命,真是太得不偿失了。
正想着,就听得楼下来人。
他正好奇是谁来得这么雷厉风行,往门外一看,见是纪尤尊,紧随其后是面色阴沉的纪莫邀,立刻吓得退回屋里——“纪先生!你们也来了?”
纪尤尊朝他冷笑,道:“要不要来看我儿杀人?”
还真被自己猜中了?宁孤生忍不住有些佩服自己的神机妙算,随即便是一阵按捺不住的幸灾乐祸,赶忙跟了上去。
只见纪莫邀一脚踹开门,喝道:“温嫏嬛!”
三人进屋一看,窗户大开,早已人去楼空。
宁孤生冲到窗边一看,就见黑暗中嫏嬛一瘸一拐地往城外的密林小跑——“纪先生,温嫏嬛已跳窗逃了!”
“混账!这里是二楼,她又不会轻功,怎么可能毫发无伤地……”可纪尤尊也从窗户看到了同样的场景。“看衣裳,确实是她。”他回过身来,狠狠往宁孤生脑门上敲了一记,“废物!还不快去追!”
看着宁孤生连滚带爬地下楼,纪莫邀问父亲:“我们不去追么?”
“当然去了,不过等那姓宁的先行。省得你捷足先登,又使花样把她放了。”
纪莫邀气得火冒三丈,“那若是姓宁的不济事,你是不是还要怪我大意让她逃了?”
纪尤尊笑笑,终于跟他出发。
宁孤生一路追赶着嫏嬛的背影,却又似乎一直都追不上。
他不熟悉这一带地势,又值黑夜,密林之中轻功实在占不了便宜,因此深感吃亏。但他坚信一切仍在纪尤尊掌控之中,也是自己戴罪立功的好机会。
未几,就听得纪尤尊与纪莫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不敢懈怠,决意要夺得头功。
这女人真是从楼上跳下来的吗?腿脚受了伤,还能逃得这么快?
但他确实也快要追上了。
前面有一块略显空旷的平地,他一定能在这里将她活捉。
就在眼前了——只见宁孤生飞身一跃,伸手去抓温嫏嬛的衣领。
谁知温嫏嬛“唿”地升天,跃上枝头,放声大笑道:“姓宁的,你还认得我么?”
眼前这个穿着温嫏嬛衣裳的长发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宁孤生恨入骨髓的温枸橼。
纪尤尊随即赶到,还未及开口,就被紧随的纪莫邀一招扶摇喝呼掌击中后背,一时剧痛难忍,翻倒在地。
等到定神一看,无论是纪莫邀还是温枸橼,都已经不见了。
不远处传来马蹄声。
“纪先生,让他们逃了!”
“蠢货!”纪尤尊破口大骂,“若是不想我要了你的狗命,就滚回你师父赵之寅那里,好言相劝,看他还肯不肯收留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他骂完,竟发现身子已不再疼痛,预想中的内伤也并没有发生。“死……都要给我死……”他气得两眼发红,起身往宁孤生肩上就是一掌。
宁孤生毫无招架之力,当即倒卧在地,口吐鲜血,只觉得右臂已脱离身躯,不复存在。
但纪尤尊终究还是没有杀他,立刻去追纪莫邀了。
宁孤生血泪模糊地趴在地上,身躯与心灵被难以名状的恨意彻底吞噬。
嫏嬛策马狂奔,纪莫邀在背后紧紧抱着她。
他的手心满是汗。
“纪尤尊有没有追上来?”
“现在还没看到,但不能停。我们只要出现在他的视线内,他就能像当年射伤知命一样攻击我们。”
“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不会有事的。”
“焉知,那个老太婆……”
“没事!”嫏嬛眼中含泪,可还是笑着答道:“一点小苦头而已。”
马儿一路向东南飞奔。
“我们若要尽快回惊雀山,就必须往青刀涧这条捷径而去。”纪莫邀提醒道,“往日止步于壮胆亭,不曾去过对岸,这次恰恰就要从对岸返回。”
“可要过桥就必须弃马而行。万一纪尤尊追上来怎么办?”
“那就过河拆桥。”
马不停蹄跑了约莫半个时辰,地势逐渐升高。已是初夏时节,周围枝叶敝天,虫声四起。
而随着虫鸣一同接近的,是纪尤尊。
纪莫邀依旧将嫏嬛拥在身前,“不要回头,笔直往前看。如果他击中了我,就一脚把我踹下马,你依旧往前。”
“不会有那种事,都已经能看到吊桥了。你看,就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