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里面呢。”葶苈托腮坐在门外。
吴迁轻叹一声,道:“小红身体一向很好,也没有旧疾。不知为何今天忽然犯头风,还犯得这般严重。”
葶苈别有用心地说道:“我听说,有些人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了,就会熬出病来。因此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一个清幽的地方静养。”
“可那也多是上了年纪的人吧。小红自幼就住在这里,换了别的地方,她还不惯呢。”
正说着,“季神医”突然开门,葶苈一个后仰摔倒在屋内。“季神医”毫不理睬,大步迈过他的身子,走到吴迁面前道:“祝小姐犯的头风,不是什么怪病,有得治。”
葶苈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合上门,问:“那要怎么治?”
“季神医”将写好的方子交到吴迁手中,“不难,平日以太子参、浮小麦水煎服补身便可。但这只能缓一时之症,往后复发机会很大。”
吴迁又问:“那请问该如何根治?”
“季神医”一路往外走,一路解释道:“犯头风的人,畏光畏声。若能在阴暗宁静的地方休养一段时日,再稍微戒口,往后复发的机会就能大大减小。”
“那不难,”吴迁答道,“只要将小红的房间用幕帘围住,就不会透光了。”
“说是如此,”葶苈打岔道,“但府内每日这么多人出入,加之市集喧闹、虫鸟嗡鸣,怎么也难以安静下来吧。”
吴迁苦笑,“可哪里会有连虫鸟的声音也听不到的地方?”
葶苈脱口而出——“惊雀山啊。”
三人同时停下脚步。
吴迁静静想了一会,挽住医者道:“今天真是有劳季神医了,还请随我来见上姑父一面,也好交付诊金。”
可“季神医”只是摆摆手,“季某一介游医,只求名声,不收诊金。代我向祝掌门问声好,就此拜别了。”
吴迁见他推托,只好作罢。“神医慢走。”随后又向祝临雕回话去了。
葶苈陪“季神医”走到门外,听对方小声提醒道:“你叫那丫头继续演下去,若是祝临雕要找我,就说我在外未归。记住,如果那丫头露了馅,你要负上十倍的责任!”
葶苈怯怯地点了点头。
纪莫邀以本来面目再次回到祝家,一进门就被吴迁请到了书房里,见到了等候多时的祝临雕。“有劳祝掌门在此久候,不知所为何事?”
祝临雕起身解释道:“阁下有所不知,小女今日染上顽疾,头痛欲裂。医人说是头风,需静养方能完治。我思量涂州无论如何也算不上一个清静之地,小女在此只怕难以痊愈。听闻惊雀山地灵水秀,是个清修养身的好去处,便考虑将她送到贵门去休养一阵子,不知你意下如何?”他见纪莫邀没甚反应,立刻补充道:“小女起居所需都由我提供,也会派仆从跟随,只是希望贵门能腾个地方给她休息。说起来,我还是尊师的晚辈,多年来也不曾上门拜访,这次顺便也带上一点心意,以表敬意与酬谢。”
“祝掌门多虑了。”纪莫邀笑道,“酬谢什么的实在不敢。只是惊雀山偏僻之地,不受教化,祝掌门就放心将女儿交给我们?”
“尊师德高望重,还能替我多多管教,我如何不放心?就是小红她生性顽劣、娇生惯养,若是没几个随行之人,怕是有些不便。”
“不怕,只需贴身侍从跟随照顾便可。若再添人员,反为不美。掌门爱女心切,乃人之常情。如若还不放心,大可以派人定时上来探望。”
“那倒不必,我当然放心。”祝临雕看起来还有些犹豫,“那、那就这么定了?”
纪莫邀点点头,告辞的话还没说出口,又被祝临雕将话抢了回去——
“还有一件事,虽有些失礼,但祝某不能不与阁下明言。”他面上还挂着和蔼的笑容,“阁下与叶芦芝交情可好?”
“祝掌门为何会对这个感兴趣?”
祝临雕面不改色,“叶芦芝其人与我已无瓜葛,我只是替阁下担心罢了。此女心眼颇多,最会奉迎,一旦近了她,便会泥足深陷、难以脱身……年少气盛之人,莫要被她迷惑,蹉跎了青春啊。”
纪莫邀笑道:“祝掌门的关切之情,纪某收下了。只是阁下至今毫发无损,我实在不明白她有什么可怕。”
“阁下是聪明人,应该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想我不必多言。”
纪莫邀没再理会他,转身离去。
祝临雕当时的表情,没人见到。
是夜,纪莫邀坐在房前,嚼着薄荷叶。
嫏嬛过来坐到他身边,“我问你啊……”她的声音渐弱。
“我以为葶苈已经将全盘计划都告诉你了。”
“我不是说小红装病的事。”嫏嬛抱住膝盖,望向明澈的夜空,“我是问绒嫂。”
纪莫邀低下头,“你想知道什么?”
“你果然认识她……”嫏嬛递上绒嫂送的糖糕,“要么?”
纪莫邀摇头,“她疯了。”
“为什么这么说?她不是挺和蔼可亲的吗?”
“不……”纪莫邀继续摇头,眼中罕见地充满忧愤,“她是不是跟你说,她的丈夫今天从外地回来?”
“是啊。”
一阵晚风吹过,纪莫邀拨了一下额上的头发,“可她的家人早在十一年前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