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二十多年的社会经验告诉她,独一无二无异于痴心妄想, 人是复杂且多变的 ,所以吴星常陷入一种自我矛盾。
一面觉得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一个人会不顾一切来爱她,一面又觉得永恒是存在的。
第15章 .“你哭了吗?”
陈邺手在吴星面前晃了晃:“想什么?”
吴星手在他背上连绵,软绵绵划过他脊背,被他这么一搅和,手劲又大了点。
陈邺被按到伤处喉咙里溢出浅浅的呻吟,弄得吴星脸有点烧:“你别叫。”
他脸本来贴着她粉白色的睡衣,为了说话方便,陈邺稍稍拉开一点距离,抬眸去寻她的眼睛,“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吴星无法直视他这样的眼神,低头问:“你想谈什么?”
“你曾祖什么时候去世的?”他发现了如果说家是港湾的话,那吴星的港湾应该是她曾祖,“你要是不想说,不想记起不好的事就不说。”
她摇头:“去年的八月十七号,生老病死,没什么接受不了的,就算你再不舍它还是会来。一开始我每天做梦都会梦见他,甚至有一回我出现幻觉,看见他就在药房。时间久了,他也变成了我的回忆。”那种疼痛不是剧烈的,而是一点点像软刺埋在皮肤下面,牵动某个记忆瞬间的时候都会疼一下,绵延的、沉默的又无解。
陈邺将她的边框眼镜拿掉:“你哭了吗?”
“没有,”吴星说,“我刚才过来的时候滴眼药了。”
他低喃:“我能理解你的那种感受。”
吴星两只下眼皮都有点酸乏,“你把胳膊抬起来,我擦药。”
陈邺把手伸出去让吴星帮他涂药:“你这么晚还没睡在干嘛?”
“接了个翻译的活,赶工。”
他离得过于近了,胳膊快要架在她肩膀上,吴星往后倾斜了下,逃离他气场圈出来的危险地带:“你呢?今晚怎么弄的,为什么不报警?”
陈邺拧了拧眉:“你和陈锋今天打算去敲门的那家孩子闹离婚,我嫂子带着孩子回了娘家,我去找,对方动手了。”
吴星的影子掉在地上,“过不下去的两个人硬凑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
陈邺坐起来,一双长腿撑到地面,视线寻梭到吴星扑闪的睫毛下黑亮的瞳孔:“我们也是吗?”
吴星根本没有想到那么远,但好像他们也确实是这样。
她低声道:“陈邺,你真的了解我吗?不是喜欢吃什么、喜欢用什么牌子什么香型的沐浴露的那种,而是真正的看透我,即使是不堪的。”
陈邺愣住,他顶多能对她的性格描绘出一个大概的轮廓。她太会制作一堵高墙,将不够虔诚者劝诫在墙外。
而他也成了其中一个。
但是过去,他以为自己看到的那个单薄的形象就是吴星,安静的、勤奋的、默默前进的。
吴星低喃:“人可能最爱的还是自己,包括我。为了拯救我自己,释放我的情绪,我没想过如果来了茶固,碰上你,那之后你我都该如何自处。我只想着我的痛苦了,就像分手的时候我只想着逃避。现在,我也一样,遇到问题第一反应就是先避开。”
陈邺看着她落在地上的影子,被拉长,又在墙角被折断,“你不要这样一直说自己的不好,没有人是完美的。”
这样的话安慰不了她,她散落的碎片只能在不断地探寻和自我重构中由她自己一片片捡起。
她没有再说话,在桌边拿了找红花油时找出来的碘伏用棉签沾了点去给他处理脸上的伤口。陈邺脸上长得最好的地方就是眼睛和嘴巴,他的唇形像工笔描绘出来的一般,看着实在诱人。
吴星左手的将他下巴抬了抬,棉签在他眉骨的地方来回摩擦。陈邺双腿岔开,吴星顺理成章地被他圈进两腿间,一低头就要碰上他的唇瓣。
膝弯不经意间磨到他大腿侧面的布料她稍微挪动了一下避开,陈邺闻见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身体忽然有点紧张。
吴星擦完叮嘱:“你明天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皮外伤不碍事,要骨头真伤着,就不好了。”
她说话的时候气息喷在陈邺脸上,像被春天的暖风吹过一般。她白腻的肌肤近在咫尺,这个姿势他一睁眼就能看见她胸前被兜住的两团形状。
陈邺压住上涌的欲望,握住她左手的手腕:“你现在担心我是因为什么?”
吴星沉默,盛夏的夜里竟然觉得有点冷了,血液堵在指尖,那里异常饱胀,神经开始发麻。
陈邺在这样的沉默里被凌迟,他太急功近利了吗?恨不得等会就能顺理成章地拥着她一起睡。
“很难回答?”他问。
“嗯。”吴星躲开他视线,他太能轻易挑拨起情绪,前日里说帮她是同学情分,今天又堵着她要态度,这样易变的东西,对她来说是毒药,吴星眼神放空,“我们谈恋爱的时候我一直都有种高攀你的感觉,可你这样光鲜的一个人,现在这么狼狈,我难免同情心泛滥。”
撒谎谁不会,她没有底牌,在掀底前字斟句酌已成为顽固的守则。
吴星大四跟吴承耀发生分歧前,她也没有太受金钱上的困顿。真正让她困难的是每次张口要下月生活费的那个瞬间,每要一次,心理上的负担就沉重一次。她会在心里记一本账,然后划定日后等量或是超额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