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丘摸了摸眉毛,瞬间恢复镇定。她走到桌前倒了一杯酒,端到他的眼前。
“罢了,我知道你把刀当成命根子,我从未想和它比……只是外面狂风骤雨,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把酒喝了暖暖身体吧。”
江冽一顿,看着米丘紧盯他的目光,于是接过酒杯,两人的指尖相触,像是莹莹灯火碰到一块冰。他一饮而尽,苍白的面上有了些殷红。
米丘被他的手冰得一顿,也要给自己倒。他的手却盖在了酒杯上方。
“你重伤未愈,莫要喝酒。”
米丘暗道正好,她还不想喝呢。
两人坐回桌前,米丘把青菜向江冽面前推了推:“你一天没吃东西吧,尝尝我的手艺?”
江冽夹起一根,放进嘴里。
米丘不由得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他:“怎么样?”
“好吃。”
他点了一下头。
在米丘的记忆里,这应该是江冽第一次吃她做的菜,她只是觉得吃了没有肚子疼,对方竟然觉得好吃。好吧,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不就是江冽“超爱”的表现吗?
米丘得意地勾起嘴角,还没等她发功呢狗崽子就开始绷不住了,等她一会对他稍微动动手指,他不得像是野狗看到骨头一样难以自抑啊。
她压抑住翘起的嘴角,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有你这句话我就觉得值得了。”米丘的指尖上还有小小的烫伤,她的声音如同酒水潺潺:“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我不用你送。我自己的伤已经好了,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反而是你,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万事要小心……”
酒水几乎满溢,米丘还没来得及劝,他就将其抿进了嘴里。
今天的狗崽这么好说话,一定是舍不得她吧。米丘装模作样地让他少喝,然后又给他倒了一杯。
“我觉得魔教的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听阮秋白说,她们放任你练焚炎神功,其后肯定有更大的阴谋,所以你养好伤后再去找他们……最好和少林寺的大师们一起,有他们在我也能放心……”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是晃神将酒倒在了桌子上。
“我又在向你啰嗦了。”米丘回神扯了扯嘴角,“明日我们就要分开了,我还在说这些。”
江冽缓缓抬起眼眸,像是窗外的夜色被尽数收缴,在瞳孔中挣扎翻涌。
“我都知道。”他声音低沉,“你没有啰嗦。”
米丘一笑,“你不嫌烦就好啦。就让我今晚多说一些,毕竟下次见面不知是什么时候……”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在江冽制止之前先道:“我只喝一杯,临别之前我不能不喝。”
江冽只好拧着眉放下手。
米丘将酒倒入口中,感觉辛辣刺激着喉咙,朦胧的晕眩袭上脑海。
她知道自己酒力不好,但她还是清醒的,有些话借着酒劲说更显真实。
“我们三个月之前相识……三个月对旁人来说只是转瞬,对于我来说却恍如隔世。我跟着你到正心宗、药王谷、济世堂,看到了我从未看到的地方,见到了我从未见过的人,也认识到了人心莫测……”
她看向江冽,缓缓露出一个笑:“我虽然和你有仇,但也是恩怨纠葛,早已分不清是谁欠谁的了。因此这一路上,我并不后悔。”
江冽瞳孔一颤,眼底的暗红如同血液在夜色里流动。
米丘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歪着头看向他:“如果重来一次,不,是重来一百次,一千次,我也会选择遇见你。”
一瞬间,暗红几乎冲破牢笼占据整个眼眶。江冽瞬间偏了一下头,待气息平稳后,他主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魔种之身,天煞孤体。靠近又有什么好处……”
米丘低声呢喃:“心甘情愿,又何曾需要好处……”
此时夜雨去而复返,一瞬间室内只能听到雨滴拍打窗棂的沙沙声。
一壶酒饮尽,江冽的面色更加红,眼底也有些迷蒙。他喝醉后,比平时更加沉默。只能在瞳孔流转之间看到一点酒后的失态。
“江冽。”
她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盯着她。米丘顿时一喜,真的醉了?!
“你喝醉了,我带你去休息。”
她将其搀扶到床上。她自是抱不动他,但是此时连拖带拽倒也顺利,江冽也听话得很,一瞬间就陷进了床里。
这床是江冽的,但是被褥是新买的,铺了三层。每次米丘都要陷进去。
江冽第一次躺到这么软的被褥上,不适地皱了下眉,有些想逃,然而他的视线一落在她的脸上,像是失了神。
仿佛自己此时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有反应。
沉默安静,领口松散,像是一块让人随时拆封的大蛋糕。
米丘本来准备“大显身手”,却被他看得有了罪恶感。她盖住他的双眼,视线落在他挺直的鼻梁,再到被酒液浸润得微红的唇瓣上。
她的呼吸停了停,轻声道:“我知道这点酒醉不倒你,你明日肯定全都能想起来……但就让我放纵一次吧,毕竟我们再也不可能相见了。给我一个梦,明天我们再一次装作失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