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自责极了。
对早夭的弘晖也好,还是怀恪郡主,弘时也好,四爷都没动过他们一个手指头,如今自己竟冲着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下此狠手?
四爷难受的一夜没睡着。
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就起身来,苏培盛正候在外间打盹儿,听见响动忙道:“王爷起来了?您可要用早饭?”
四爷摆摆手。
苏培盛在四爷身边伺候几十年,自诩了解四爷,便试探道:“那可要奴才差人给您备马?”
他猜四爷这般早起来是要回圆明园,毕竟皇上当日就曾说过四五月里要去圆明园转一转,如今已是三月,以四爷那精益求精的性子,自然要日夜在圆明园盯着的。
四爷脚下的步子连停都没有停下,直道:“不必了。”
苏培盛很快发现四爷竟一步步朝着缓福轩的方向走去。
四爷行至缓福轩的时候,天仍是灰蒙蒙的,缓福轩内已有丫鬟婆子起身洒扫,见到四爷来了,连忙禀于耿格格。
可怜耿格格刚迷迷糊糊睡着,就听说四爷来了,吓得她一个激灵,瞌睡顿时没了,只以为四爷回去后心里想着不痛快,又来找弘昼算账的。
耿格格换了身衣裳,连忙迎了出去。
果不其然,她还未来得及请安,就听见四爷阴沉沉道:“弘昼了?”
耿格格强撑着笑道:“回王爷的话,五阿哥正在睡着。”
说着,她又添了句:“如今天还没亮了。”
四爷这才觉得自己好像来的太早了些,点点头没有说话。
耿格格硬着头皮招呼四爷用早饭,只是四爷仍是胃口不佳的样子,略用几口就将筷子放了下来,更是眉头紧缩,心事重重的样子。
耿格格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只觉得弘昼待会一顿毒打肯定是跑不了的,便偷偷差常嬷嬷与弘昼传个话,要弘昼待会儿放机灵点,可别犟嘴,乖乖与四爷认个错。
这些话,耿格格昨晚就与弘昼说过,但他并没有将这话听到心里,更觉得自己没错。
在他看来,许多大人都是这样,以年长欺人,欺负他只是个小娃娃。
所以,他决定以恶势力抗争到底。
弘昼昨晚上倒是睡得好,只是这天不亮就被聂乳娘喊了起来,也是一肚子火气。
他不情不愿被聂乳娘抱到了四爷跟前时,他仍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只冲着耿格格道:“额娘。”
至于四爷,他就像是没看到似的。
这下可把耿格格急的直冲他使眼色。
四爷瞧见弘昼这样子只觉好笑,一把就将他抱在怀里,笑道:“怎么,还在同我生气?你人不大,脾气却不小。”
弘昼惊呆了。
自他出生后,四爷抱他的次数是屈指可数。
今日在他过来之前他更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四爷再要打他,他就满院子跑,边跑边嚷嚷,他倒是要看看四爷怕不怕丢人。
至于他嘛,他是个小孩子,他才不怕。
如今弘昼对上四爷那张被放大的脸,这才发现四爷眼睑下一片青紫,更是冒着胡茬,想必是一夜都没睡,当即语气也软和了些:“我才没有生气。”
四爷瞧他这别扭的样子更是笑了笑,不明白自己昨夜与一个小娃娃计较什么:“是我的不是,昨日我不该动手打你,虽打在你身上,可我的心里也是不舒服,实在是你昨晚那些话太狂妄了些……”
说着说着,他发现自己又有翻旧账的嫌疑,便摇摇头道:“罢了,不说这些,龙生九子,连皇阿玛的儿子们性子都不一样,我又怎能因自己喜好来培养你?”
“如你也快两岁了,三岁看老,两岁也能看个大概,你既不喜诗书与规矩就随你吧。”
“只是有一点我须提点你,莫以恶小而为之,你顽皮些倒无妨,若是心术不正,行事不端,我定饶不了你。”
顿时,弘昼脸上就浮现起笑容来,连连点头。
可旋即,他却是想起什么似的,正色道:“阿玛昨日打了我不对,你还没与我道歉了。”
四爷一愣。
皇上以“仁孝”治天下,如今可没有老子做错了事儿就要与儿子道歉的道理。
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却还是道:“昨日我是不该打你的。”
啊?
这就算道歉了?
弘昼也知道自己不该与这个封建年代的人计较太多,点点头算是原谅了他,继而却又道:“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阿玛既然知道错了,我就原谅您了,只是您昨晚对额娘说的那些话,额娘肯定很是伤心……”
耿格格瞧他越来越蹬鼻子上脸,忙出来打圆场:“王爷不必将他一个小孩子的话放在心上,昨晚您说的话妾身好好反省过了,五阿哥的确是太顽皮了些,您放心,妾身以后定会好好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