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有一朵朵人头菌在顷刻之间开了出来, 王二眼睛一亮,再也顾不得怀里的儿子,从背筐中拿起镰刀,急不可耐地开始收割。
“贪婪太盛,可怜那女人白白葬送了性命。”
李慧被永远地困在了这里,魂魄也不得转身,不知道她的丈夫夜夜在青楼里寻欢作乐。
梅景胜说:“为这样一个薄情人,并不值得。”
“如果她并非自愿呢?”白昼回头望他,“从她的角度来说,她以为她的死可以为孩子换来更好的生活。也许她一开始并没有想死,只是一步步走到这里,她没有能力逃出去。”
白昼伸出手,指向闭眼沉睡的女人:“她不是一下子死去的,只是慢慢被吞食了。”
男孩趁父亲不注意的时候,冲上去,抱住了母亲的头颅:“娘!娘!”
就连梅景胜也感到诧异,正在繁殖的人头菇无孔不入,凡是接触的人都会变成它的养料,男孩却安然无恙,甚至轻松地抱起了母亲的头颅,将她和魔树一分为二。
梅景胜以为白昼出手,可是白昼摇头:“是母亲不愿意伤害孩子,她仍然活着。”
这实在是不可思议,魔树吞噬了李慧,可李慧的意识没有完全消失,更像是李慧吞噬了魔树。
一个人被困在这里实在是太孤独了,李慧没有反抗,她想要回家,被她的孩子带到自己的家中。
可是头颅离开树的那一瞬间,地上乃至王二已经采摘的人头菇尽数枯萎,脆得像纸,一下就化成了灰烬。
“不!不——”王二趴在地上,惊慌失措地搂着自己的人头菇,当他意识到问题出在自己的儿子身上的时候,恶狠狠地瞪过去,他的眼睛红得滴血,不像人,像贪婪的野兽。
他怒火冲冲地打掉儿子的手:“这不是你娘,你娘和别人跑了!这是妖怪变来迷惑你的!”
整片树林沉寂下去,或许李慧也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她渴望回去,又害怕给家人带来灾难。
她紧逼的双眼中流出两行血泪。
儿子也有些迟疑,他虽不相信母亲跟别的男人跑了,可父亲一直这么说,他竟也动摇起来。
他低头望去,既觉得手上的女人面孔十分陌生可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哪来的勇气。
父亲夺过他手中的头颅,粗暴地塞进了树的背面。枯萎的人头菇开始重新生长,女人也不再流泪,反而露出诡异的微笑。
“真是自寻死路。”梅景胜已经明白:“如果他们把李慧带走,还有一线生机。他们把李慧还给魔物,只怕要成为魔物的饲料。”
王二递给儿子一把小刀:“拿着防身。”他虽不满这小兔崽子偷偷跟过来,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
“等卖了这批新菇子,爹就给你找一个新娘,这些都是泼天的富贵,将来你念书娶媳妇都指望着这些,也只有咱们亲父子才能共享。”王二拍拍儿子的肩膀:“别惦记着你娘了,赶紧干活,挖完咱们就下山。”
他们进山已有三个时辰,可是天色一直没有变化过。王二想着这些能让他发财的野菌菇,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
“看来他们是无法走出这里了。”梅景胜低头,回首,望着白昼说道:“除非您出手相助。您既然跟过来了,是不是早有打算?”
“小儿无辜,不应葬身此处。”白昼淡淡道:“至于王二,是他咎由自取。”
王二带着儿子采了满满一筐野菌,当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王二又把那块用作引路的头骨拿出来放在地上,恳求亡妻指引方向。
过了一会儿,骨瓣的方向发生变化,王二一喜,拉起儿子的手叮嘱道:“跟着我,不要乱跑。”
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开的时候,所有藏在树中的人面都转动方向,齐刷刷地盯住了他离开的背影。
王二拿到新的人头菇,根据上几次的经验,已经算出自己将会拿到多少银两,心中骤然一轻,这回他可以去找他的茵茵姑娘,把银子扔在那见钱眼开的老鸨面前,叫她为之前的狗眼看人低后悔。
一想到这里,王二就无限动力,加快步伐,往前赶路,他得在天亮之前回去,不能被村里的人发现。
现在村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怀疑他了,不过这进山挖野菌子的办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别人想抢也抢不走。
若是有人偷偷跟过来,也只能葬身此处,王二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猛地转身:“谁在后面?”
只见空无一人,来时的灌木丛已经合拢,远处是幽深的树林,像一张血盆大口,让人发自内心的恐惧。
儿子不由得紧紧地贴在了父亲跟前,王二安抚性地拍了两下,“没事。”
他也没忘了训斥儿子:“谁叫你跟过来的,知不知道我挣钱养家不容易,现在还要照顾你这个小兔崽子!”
一路跟着他们的梅景胜道:“这王二所谓的挣钱养家,也不过是靠妻子送了一条命。日日花天酒地,也好意思说这种话。”
“天下男子大多如此。”
梅景胜不知祂何意,急忙为自己辩解:“但我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