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婠,我只是想帮你。”
那是余时年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很轻,像今晚的夜风。
但当许婠渐渐走远,河道旁明显带着凉意的风吹来,她又瞬间清醒。
主动获取帮助或许可以短暂的减轻压力,但人是情感动物,当纠缠的线团缠绕,有时候帮助反而成了捆绑自己的绳索。
她可以面不改色的从余时年身边打听消息,却难以将对方拖入和自己同样的深渊。
她很清楚,她之所关注案件。或许有曾经对警察梦想的偏执,也有身负预知未来这道神奇能力的莫名责任,但最重要的是——
她知道,那个人一定会再次出现。
视线所及的道路逐渐黑暗悠长,许婠不知不觉从临街的大道走到了人烟稀少的拐角。眼前的景色,也和脑海中的记忆逐渐重合。
路灯昏黄,地上的人影拉长。记忆里一高一矮手拉手的两道倒影,不知不觉在时间的流淌中只剩下一道。
她还记得,这是她和许方书每天回家都会经过的小路。
周围是低矮的老城区,一切都和十多年前一样,街景、树木,没有变迁。但又似乎,什么都变了。河道对岸的芦苇荡随着年岁长高,曾经人声鼎沸的小公园渐渐因为河道本身难以清理的腐臭味被人弃之如敝履,连带那团曾是夏日美景的芦苇荡也成了无人观赏的杂草。
许婠收回视线,或许是余时年的关心触动了埋在心底的那根弦。她破天荒的,一时冲动的想回家看看。
回她和许方书的家。
曾经的家和许婠现在的出租房距离算不远,不过二十多分钟就到的距离,却是她时隔多年后的第一次踏足。
钥匙转动,老旧的防盗门打开,记忆中的场景映入眼帘,许婠打开灯,却还是有种不实的虚幻感。
两室两厅的房子,依旧是多年前的布局。当年许方书出事后,房子的钥匙就留了一份给吕良舟,大抵是记挂老友,每月对方都会安排专人打扫,以致时隔多年再见,许婠甚至生出一种她只是放学回家的错觉。
但还是不一样的,许方书喜欢养兰草,他的卧室总是大方敞开,每每从客厅路过,都能看见自然垂顺的枝条。然而现在,那扇门紧紧关闭,即便许婠打开房门,也只看见桌面光秃秃的一角。
许婠走到桌前,心里那点错觉也终于消散。
她不是一个喜欢伤怀的人,自然也明白过好当下比回顾过去更重要。
许方书的卧室正对河道对面的芦苇荡,许婠还记得,小时候的她不喜欢和秋色沾边的黄。
“像个没生气的大扫把!”她不喜欢窗外的景色,所以在她年龄渐长,需要一间光线更好的卧室时,拒绝了和许方书换房间的要求。
“丑死啦!”那时的她,还带着孩童特有的喜好。
喜欢绿色、喜欢阳光、喜欢生气勃勃的朝气。但如今站在这里,她却已经能平和的面对曾经嫌弃的大扫把。
夜色浓郁,许婠推开窗,在桌前站了一会。
时间确实有抚慰人心的能力,分不清是过了多久,许婠心绪渐平,关了窗正准备回去。然而也是这时,寂静的夜色里,突然传来几声尖叫。
她寻声望去,依稀看见河道对面的芦苇荡,有几道光亮了。
像是手机电筒照亮的光。
许婠关窗的动作一顿,心里闪过什么,随后动作麻利的锁好门窗。
……
六分钟后,芦苇荡。
循声而来的许婠在看清眼前的情景时,毫不犹豫的点开通讯录上最近通话的那个号码。
“培元路清风二街河道对面的芦苇荡,发现一具女尸!”
第50章 第 50 章(捉虫)
晚上十点五十分, 毗邻闹市的刑侦队灯火通明,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芦苇荡下, 四周天地一色, 尤似笼罩在巨大的黑色幕布中。
周身只剩下上半身运动短衫的女尸,破布似的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躺在满是芦苇荡的泥土地里。一阵夜风夹杂着尸臭袭来,紧簇的芦苇发出沙沙的哀嚎。
发现尸体的地方就在合围的芦苇荡丛中,四周有些微被人踩踏的痕迹。许婠打开手机电筒照亮,地上的脚印是新踩上去的, 但部分压弯的芦苇却带着枯败的迹象。
光线移动,她的视线又逐步落在那具凄惨的女尸身上。尸体周围没有血迹,但死者生前明显经历过激烈的挣扎,虽然尸体已经有腐败肿胀痕迹, 依稀可见四肢遍布刺目的淤青, 而淤青最明显的一处, 则是对方被人用内裤套住的颈部。
或许是太过用力, 尸体的脖颈以近乎断裂的扭曲姿势耷拉着。
但这并不是这具尸体最凄惨之处, 许婠视线往下, 最后不得不落在她刻意忽略的对方的下半身上——
凌乱、血腥。
这是她脑海中第一时间冒出的两个词。
她一向很少有愤怒的情绪, 但此时却心绪翻涌, 一股郁气萦绕在胸腔难以消散。
“那,那个……小姑娘, 你一个人在这里能行吗?”一旁发出尖叫的几名路人,早被许婠大胆的举动惊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