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才能唤醒更多的人。
那年冬天,陈茜像往常一样,穿上半透明的旗袍,几乎是木然的为客人斟酒。她在卫生间呕吐时撞上了一个面生的保洁,渐渐熟识起来。
直到除夕夜,她才从百凰馆老板的辱骂中得知,那不是什么保洁,而是刑警支队的队长宋远志。因为队里不允许她继续查此案,所以她擅自潜入。但队长做卧底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她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那天,宋远志将一个U盘和纸筒交到她怀里,用身体将她藏了起来。
陈茜听见宋远志的闷哼渐渐消失,她强忍着哭腔,趁人不注意,从四楼阳台跳下,右腿断了也一声不吭,躲进了城中村。
那之后,百凰馆倒了,老板等着死缓,可江世廉却安然无恙。他一直四处寻找陈茜,可实际上,她就躲在百凰馆旧址附近。
她在百凰馆里学会了化妆,将自己化得和平日完全不一样,小心翼翼生活着,每天在小超市门口看新闻报纸。她手上有百凰馆的证据,也知道江世廉的手覆盖着北城的天,杀了她易如反掌,所以不敢贸然出现。
哪怕是宋远志的追悼会,她也只敢从门口路过,放上一朵路边摘的白色鸢尾。
就在去年,她终于打听到,那位优秀勇敢的刑警队长有一个亲弟弟,还有一个一直在试图寻找真相的后辈,二人被调到了青城。
陈茜踏上了寻找他们的路。
江世廉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具尸体抹杀了她的存在,对陈茜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她实现了真正的隐姓埋名。
天网恢恢,陈茜一点不敢掉以轻心,这五年来她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不住旅馆、不坐高铁、不用手机,只靠现金和一双腿,从北城到青城。
听完陈茜冷静的讲述,会议室内一片死寂。
花柠对她,除了敬佩还是敬佩。
哪怕是在逃嫌犯,都不一定能做到她这样。
“你……”宋决明哽了哽,“辛苦了。”
“不辛苦,真正辛苦的是你姐姐,她真的是特别特别厉害的刑警。”陈茜轻轻揩去眼角一滴湿润,“如果没有她,现在我和其他人都不会好好活着,江世廉和他的帮凶也都不会受到制裁。”
白川叹息:“你们都是很优秀的人。”
包括那些被救出来的女性,也都没有被罪恶击垮。
“我们的组织里,有太多优秀的人了。以前那个小村子里,没读过书的三岁小男孩都能踩在我头上;可在这里,多的是德才兼备的人,她们却从来没有歧视过我,你说奇不奇怪?”
陈茜苦笑:“她们什么都会,而我只是一个初中辍学的打工妹。所以当宋队长用生命救下我的时候,我下定决心,一定要为她们做些什么。”
陈茜的右腿已经瘸得定了型,就连坐着的时候,姿势也是别扭的。
即便如此,她就靠着这双腿走到了青城。
像一个传奇。
陈茜将一直贴身存放的U盘和纸筒郑重其事交到了宋决明手上,仿佛传递的是一团星星之火。
U盘已经被磨掉了漆,纸筒更是泛黄,最外圈有淡淡的氤氲痕迹,里面却白纸黑字完好无损。想必是哪怕刮着风下着雨,陈茜也将纸筒好好护在怀里。
摊开纸筒,白川握紧了拳头。
那上面的访客名单,随便一个放到现在都是轰动一方的名字。
“我知道这条路很难,”陈茜缓缓闭上眼,稀疏睫毛颤动着,“但她们还在努力,我也想努力去做。”
花柠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陈茜的手,满是沉甸甸的敬重:“姐姐,你做到了。”
这时,会议室的门敲响了。
小于没心没肺的脸探进来的时候,被里面沉重的氛围吓了一跳。
他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你们谁点外卖了……算了,看你们这样子也没空点,肯定是送错了——”
“我,”花柠举起手,生怕他看不见似的用力晃了晃,“我点的!麻烦小于警官帮我拿进来可以吗?”
小于:“?”
宋决明:“?”
这小姑娘真是不认生啊,到了市局还有心思点外卖?
只有白川掀起眼皮,深邃的目光落到她脸上,无奈地笑了笑。
小于拎着两大袋沉甸甸的餐盒,用屁股顶开会议室门,嘟嘟囔囔:“花柠小朋友,你居然还点的是外卖汤锅?市局不是你家,我也不是你佣人,你——”
“小于警官,”花柠笑眯眯的,得寸进尺,“帮我们拆开一下好不啦。”
小于:“……”
该死,宋队川哥你们说说她啊!
这一次,不止白川,闻出外卖味道的宋决明也保持着缄默,似笑非笑地望着小于。
得。
年轻就是好,不知道给他的两位上司灌了什么迷魂药。
小于憋屈着摆好一桌汤锅和蘸料,还贴心地用打火机点燃锅底。
闻到熟悉的味道,陈茜嗅了嗅,惊喜道:“这是……”
“酸汤锅,”花柠挽着陈茜的手,怕她不自在,主动夹了一筷子吊龙,“刚才听姐姐说是西城的,我就点了。”
酸汤锅是西城每家每户从小吃到大的锅,因为需要多种菌菇吊汤,因此在外地并不算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