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茜在外颠沛流离这么多年,摈弃了常人的生活,更别提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酸汤锅了。
花柠用空碗舀了两勺汤,吹凉了送到她嘴边:“肯定没有你老家的正宗,但应该也不差,你尝尝。”
热汤入喉,陈茜的眼泪簌簌落下。
仿佛一辈子的委屈都在里面。
陈茜转身抱住花柠,满身风尘仆仆,却有一股温柔坚定的味道:“谢谢你……”
花柠拍拍她的肩,声音像甜甜梦里的一朵棉花糖:“我们才是,要谢谢你。”
谢谢你的勇敢。
谢谢你的坚强。
谢谢你一直走在这条路上,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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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花柠和花诞回了一趟向日葵福利院里。
花德荣将花诞拥入怀中,心疼道:“傻孩子,怎么不早点说?你以前的照片我都还留着呢,以后想家了就回来,知道吗?”
花柠倚着桂花树,一脸满足。
这回呀,猫猫侠立大功啦!
小八陪孩子们玩闹了一阵,也累了,喘着气在花柠脚边趴下。
“怎么样啦,回来了一段时间,身体有不舒服吗?”
“没有,桑院长医术很厉害,”小八拍了拍地,让花柠靠在自己身上,“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福利院回来了,花德荣回来了,孩子们回来了。这件事情引起了社会关注,一夜之间涌入了不少社会捐助,加上花柠的外卖血汗钱,就算没有那劳什子江世廉,也足够福利院好好走下去了。
“柠柠,这次真的多亏你,谢谢。”
“你小时候帮我换过衣服,抵消啦。”
小八慈爱地笑了笑。
明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也知道她不缺自己这一声谢谢。
“柠柠,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是最不爱运动的,我每次都要叼着你的裤带拖你出去。”
“记得,你有一次还害我屁股蛋子露出来被笑了好久,”花柠骄傲地扬了扬眉梢,“怎么样,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懒得动了吧?我是一只猫,才不屑和两脚兽一起动呢。”
小八用湿润的鼻头蹭了蹭她的腰:“你是人是猫是鬼,都是我的孩子。”
不知为何。
花柠好像听出了一丝遗憾。
小八黑珍珠般的眼睛里,映出了星星点点的鹅黄,无所依摇曳着,携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花柠接住一点鹅黄:“不知不觉,桂花都要开了呀。”
小八和她头靠头,凝望着不远处欢欣雀跃的孩子们,和佝偻的花德荣。
她说:“柠柠,小花以前说过,等我走了,她就把我葬在桂花树下,让桂花树替我继续生长。”
“嗯,我记得。”
“到时候你要帮我提醒小花,别忘了。”
就像人类年纪越大越爱探讨生死一样,小八的确也到了该正视死亡的岁数。
在她住院的那段时间,桑枝私下与花柠说过,小八虽然看起来依然很健康,但器官已经在悄悄衰竭了。
小八已经相当幸运了。
二十多岁,已经是狗中百岁老人了。
她出生时没有因为被遗弃而葬身荒野,长大后没有安于病痛,也没有惨遭杰克之流虐待。
她安安静静的来,也会安安静静的走。
花柠使劲揉了一把她顺滑的耳朵,嗔怒道:“你这狗子怎么这么悲观,就算——”
声音戛然而止。
花柠突然看到了什么。
小八自从被焊了铁嘴套后,咬合力就受到了影响,桑枝再三叮嘱,尽量不要给她喂食大骨一类的食物。因此,最近的小八吃得就像个没安假牙的老太太,不是肉糊糊,就是南瓜紫薯泥。
可是,花柠在她嘴角雪白的毛发上,看见了一丁点殷红。
她闻得出来,是血。
边牧笑起来总是憨厚又安心,小八努力咧开嘴角,哪怕因为嘴套落下了不能完全张开嘴的后遗症。
小八说:“柠柠,别忘了哦。”
像雪山上第一滴融化的雪水,像荷塘里第一朵盛开的花苞,像荒野间第一枚吹来的火苗。
她真的安安静静的来。
也真的安安静静的走了。
枕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蜷缩着,和她第一次出现在福利院门口的垃圾桶边一模一样。
花柠垂下睫羽,摸了摸小八的脑袋,无声地站了起来。
她叫来花德荣,听着耳边经久不息的哭啼,接通了白川的电话。
“江世廉死了,”白川的声音格外冷静,“在他的庄园里,被猛兽咬碎内脏器官,当场死亡。”
因为室内没有监控,无法确定是否有人教唆,更找不到是被什么咬的。
江世廉该交代的都已经调查完了,左右不过是个死刑。
让他这样痛苦地死去,挺好的。
盛夏的尾巴,阳光比起热烈,显得沉稳了不少。
花柠回头,余晖被树荫捻成一地金箔,洒在温柔的小八身上,暖洋洋的。
花诞带着孩子们用手挖着土坑,哭得一脸脏兮兮。花德荣拥着小八,在她耳边颤抖着说悄悄话。
又是一朵桂花被风吹落,恰好留在了小八的嘴角,掩住那一点殷红。
你看,桂花都想保护小八。
谁让小八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狗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