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终究还是坐不住了。
东市如珍如宝的铺子前围了几个妇人,妇人们看着楚倦将一金簪与一锭金子熔掉,之后用针挑做出金丝。
“看那簪子也不像旧的,熔了有些可惜。”其中一个妇人识货,惋惜开口。
楚倦没有抬头,眼睛盯紧手中被他挑起的金丝,“贵人放心,我做出来的簪子定比这个更好看。”
楚倦的手艺没的说,从小熔炉里挑出来的金丝粗细匀称,色泽艳丽。
“那倒是,之前在你家做首饰的李夫人我认得,我还是她介绍过来的。”妇人们三言两语,楚倦不怠慢也不过分迎合。
就在这时,李氏从人群后面挤进来停在楚倦面前,“掌柜的,这簪子……”
突如其来的声音,楚倦猛一抬头,手指略抖。
金丝粗细开始变得极不规律。
楚倦立时关闭小熔炉,将手里两根挑金丝的玩意搁下来,他双手搭在坐下时过膝的案台上,落在案台下面的拇指狠狠用力。
围观妇人们不知所以,“掌柜的,咋不做了?”
楚倦强自压制住情绪,重新抬头时面不改色,“簪子是这位夫人定制的,金丝挑的差不多,接下来得与这位夫人商量一下样式。”
案台前,李氏沉默。
楚倦缓身而起,收拾器具,“几位贵人,对不住了。”
妇人们见看不到什么热闹,转身离开。
楚倦这方抬头,看向李氏。
他脑海里的样子与眼前妇人重合,竟然没有多少变化。
李氏没看楚倦,转身走进铺子。
楚倦犹豫片刻,将身前制作收拾的盒子阖起来与熔炉一起搬到铺子里。
“能找个安静些的地方吗?”李氏背对楚倦,低声开口。
楚倦回头看了眼人来人往的大街,指向柜台后面那扇房门,“这间铺子有个隔间,你若不嫌弃我们可以进去谈,你稍等,我把铺子关了。”
“别关!”李氏忽然转身,急声道。
楚倦眼神微闪,身体僵在一处。
“别关,几句话就走。”李氏丢下这句话径直走进那个隔间。
楚倦自是跟进去。
隔间虽然狭窄,五脏俱全。
楚倦初来皇城还没赚到什么钱,加之在皇城里租个住的地方不便宜,他干脆住在铺子里,既能守铺子又省下一笔钱。
李氏才走进隔间,眼睛瞬即瞄到矮炕头上搁着一个香囊,那香囊是用藕荷色绸缎配五色丝线缝做,上面绣着鸳鸯戏水,两边挂着用天青色绒绳编成的流苏。
那香囊很旧了,旧到颜色变得很淡,上面的图案已经起了毛边。
“不好意思,有些乱。”楚倦见李氏看到那香囊,一瞬间想要把香囊藏起来,可他忍住没动。
李氏转身,“簪子我不做了,东西我也不要了。”
楚倦愣住,“为什么?你不是说很喜欢吗?”
“我何时说过喜欢!”李氏就跟炸毛了一样大声否认。
见楚倦定在那里,李氏不禁噎喉,眼睛还是不敢直视过去,“我不喜欢,就这样。”
就在李氏想要绕过楚倦离开的时候,被楚倦挡下来。
“你就没有别的,想与我说?”
第七百九十一章 温弦这个坏啊
李氏闻声抬头,正对上楚倦平静中蕴含着绝顶悲伤的目光。
当初一别,再见人是情非。
他一直惦念的女人已经是御南侯府温谨儒温大学士的发妻。
李氏终是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可以了吗?”
“我想,我有权力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在我们约定的时间地点等你,大雨瓢泼,雷电交加,那场雨下了三天三夜,桥洞里被河水灌满我就跑到桥上,后来桥断……”
李氏抬起头。
楚倦看着她,“我被冲下去那一刻以为自己要死了,你知道我当时最怕什么?我最怕如果你在下一刻出现看不到我,会着急成什么样子。”
李氏眼眶微红,却不知如何开口。
“结果我命大,我抓到河边一棵柳树的树根,河水把树根冲出来我顺着树根爬到岸上,继续等。”楚倦说着二十几年前发生的事,却如昨日,那种心痛的感觉直到现在都无法修复,每想一次痛一次。
李氏噎喉,“造化弄人,都过去了。”
“过去了吗?”
楚倦苦笑,“我继续等,等到我把带的干粮都吃光的时候已经第七天,没有吃的我也不敢离开,我总想着我若走开一小会儿你突然出现岂不错过!直到我晕倒,当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抬回家里,母亲抱着我哭,说我傻。”
“对不起……”李氏声音变得很小,低如蚊呐。
楚倦看向一直不敢看他的李氏,“所以,你为什么没来?”
李氏抬起头,太多无奈,“你给我写的字条被母亲发现,父母连夜把我迷晕后送来皇城姑母家,至此我再也没有回去过,就是这样。”
“你……有没有想过我还在等你?”楚倦声音沙哑,眼中泛泪。
纵然他听到的消息与李氏所说不同,可李氏一开口,他就选择相信。
当年之事,终是李氏有负楚倦,她再次避开楚倦的眼睛,“我当时想尽办法想要离开皇城回去找你,可姑姑把我关在府里又找人看着我,我连府门都迈不出去!我就算知道你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