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也就只有那么两三家种,开了一点山脚下的荒地,种了些吃又吃不了,卖也不知往哪儿卖的茶。
可谁知一个冬天过去,那片原本不被人看好的茶田竟郁郁葱葱长满了茶树,路过的人隔着老远都能闻见茶香。
那时候就有些眼红的人说——
看着吧,这些茶叶准卖不了什么好价钱。
谁料想那两三户人间转头就将种的茶叶卖了,数着那些种两年地也赚不来的钱,这几户人摇身一变,成了春山人人艳羡的茶户。
清苦了大半辈子的春山人谁不想多赚钱?
于是春茶采了没多久,好些人便嚷嚷着要那几户带着他们一起种茶。
从那以后,春山人便开始种茶。
如复一日年复一年,春山竟成了朝廷都知道的种茶名地。
钟毓听着耳边岑鸢慢悠悠的声音,伸手掀起窗帘往外看。
此时正值三月初,早些的春茶也到了采摘的季节。
随着岑二驾着马车驶过一路,钟毓看到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摊晾着许多茶盘。
“这里种了这么多的茶,”钟毓忍不住问道,“那这些茶叶会往京里送吗?”
看到钟毓整个人的身子都恨不得探出去,岑鸢下意识伸手拉了一下她:“小心些,别摔了。”
见眼前人好似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即放下窗帘规规矩矩地坐着,岑鸢搭在膝上的手指忍不住微微蜷缩了一下。
但很快,他便说道:“宫中每季上供的新茶,有三成是出自春山。”
“因为春山雨水充沛,气候十分适宜茶树生长,所以此地所产的茶叶比其他地方的都要香,自从先帝赞过春山茶的香别具一格后,京中的大臣时常都会进些春山的茶。”
钟毓闻言,点了点头,垂下眸不知在想些什么,不再说话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地听闻车帘外岑二长“吁”一声。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岑二扯了扯缰绳,冲着车厢说道:“大人,前面有一处客栈。”
话音落下,车帘被人从里面掀了起来。
岑鸢看了看不远处的小楼,点点头道:“就在这里吧。”
与此同时,岑一也“吁”了一声,勒住缰绳。
直到一行人踏进客栈内,他们才真真切切地明白了春山人的“以茶为生”是何意。
小小一间客栈拢共只有上下两层,上面一层住宿,下面大堂吃食。
此时此刻,本该空着等客人落座的桌子上一簸又一簸地放着茶叶,就连上楼的台阶上也全部铺满了。
除了他们此刻站着的门口,放眼望去,客栈里竟没有一处能落脚的地方。
岑鸢微微蹙了蹙眉,正欲开口说话,却见一位手里拿着白手帕的店小二迎了上来:“几位打尖还是住店啊?”
想到此时天色已晚,岑鸢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身侧的钟毓,开口:“住一晚。”
“好嘞!”小二笑眯眯地将手里的白手帕往背上一搭,转身冲后面吆喝了一声,“掌柜的,住店!”
话音落下,一道十分响亮的爽朗女声响起:“你先腾张桌子让客人坐下,我晾好这盘茶就来。”
生怕这几位客人久等,店小二得了令后边窜至一旁,将最近一张桌子上的茶盘小心翼翼摞到另一张桌子上,然后取下肩上的手帕仔仔细细擦桌。
一边擦一边还抬起脸冲岑鸢他们笑:“几位客官今日走近我们客栈算是你们来对了。”
听见这话,钟毓忽然来了兴趣。
她一手抱着汤婆子,一手捻着那上面缀着的穗子,饶有兴趣地问道:“为何这样说?”
“因为整个春山就只有我们一家客栈呀!”
店小二呲着一口大白牙呵呵乐:“所以错过我们家就找不到别家客栈了。”
钟毓的表情一言难尽。
原本静静站着的岑鸢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扭头看了她一眼,细看之下他的唇边竟微微翘起:“自打种了茶之后春山人才多了起来,可这地太偏,甚少有人愿意定居此地种茶,所以来来往往都是些茶叶贩子。”
“客栈多了也没人住,所以春山一直都只有这一家客栈。”
“诶这位客官说的十分对!”方才那位爽朗的女声忽然响起,“想必您以前应该是来过我们春山的。”
钟毓循声望去,却见一位身材身份窈窕的美人款款走来。
只见她穿着一身素麻布衣,满头乌发松松垮垮地绾在脑后。
即便是这样,却也掩不住她笑起来的风华。
那人见钟毓直愣愣望着自己,眉眼间竟笑得愈发灿烂:“这是哪家的天仙下凡,就只在那儿一站,便照得我们这破破烂烂的小店蓬荜生辉。”
几句话的功夫,美人已然走至眼前。
她比钟毓的身量要高些,走近后她微微弯腰凑近钟毓细细瞧了瞧,然后冲一旁的岑鸢笑道:“几年不见,我们岑大人这是从哪儿找了个这样的妙人儿?”
钟毓闻言,微微一愣。
随即转头看向一旁的岑鸢。
岑鸢竟然,认识她?
第五十八章
仿佛是听到了钟毓内心所想, 站在一旁的岑鸢忽然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