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王吉安的身子越压越低,脊背也越来越颤。
岑鸢突然眼睛一眯,轻笑一声。
他停下敲桌子的手,而后低头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自己衣服上的褶皱,开口道:“王大人这是在怕我吗?”
闻言,王吉安的头埋得更低了,他惶恐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岑鸢忽然“呵”的一笑。
他抬头看向李吉安,“那就是不怕我的意思?”
王吉安双腿一软,霎那间跪了下去猛地摇头:“下官不敢。”
见王吉安的身上丝毫不见最开始那般镇定,岑鸢收了笑,然后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下面跪着的王吉安。
跪着的人听到走向自己的脚步声,垂着头忽然瑟缩了一下。
“王大人,你抬起头看着我。”
王吉安闻言,僵着脖子缓缓抬头看向蹲在他面前的男人。
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上位者的压迫感与震慑力逼得他立刻就想开口解释。
仓惶的声音响起在大堂之中:“大人......”
他的话没机会说完。
下一瞬,王吉安就感觉自己的脖颈被一只手死死掐住,还未说出口的话被迫咽了回去。
脸色霎那间便通红起来。
他被岑鸢掐着喉咙,想躲却根本躲不开。
岑鸢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掐住他的下颌,逼的早已翻出白眼的王吉安不得不直视自己的眼睛。
王吉安看着那双犹如看死人一样的眼神,耳边是一道如同从地府传来的声音——
“那你是有多大的胆子,敢在峮州替朝廷的尚书大人养兵。”
第六十八章
话音落下, 王吉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惨白,即便此时此刻岑鸢的手还掐在他脖子上。
“大人......大人在说......说什么?”王吉安的双手死死抓住岑鸢的胳膊,试图让自己可以呼吸。
他竭力地摇头, 仿佛受了十分大的冤屈, “我......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大人......大人口中的......尚书......是......谁?”
先帝体恤地方官, 很早之前就将地方官三年进京述一次职的惯例下旨撤掉,换成了五年任期一到便有吏部进行各方调任。
天子久坐朝堂, 京中的各位大臣也鲜少涉足京外,地方官则是有诏才能进京, 无诏便不得入京。
方才王吉安说他不知道尚书是谁,这句话乍一听, 属实正常, 毕竟当朝天子登基那一年他才被调到峮州不久, 按理来说当然不知道岑鸢口中的尚书是谁。
可他真的不知道吗?
“王大人。”
一直都未说话的钟毓忽然出声, 她面上一如既往地带着盈盈笑意,只是望向他的那双眼睛十分冰冷。
不知何时已点燃的蜡烛哔剥作响,摇曳的烛光一晃一晃地映在她脸上。
看着那张笑吟吟的脸, 没来由的,王吉安心里竟升腾起莫名的惧怕之情。
“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听到钟毓的声音, 掐着王吉安的手忽然松了松。
但此时的王吉安并没有察觉到自己颈间的桎梏卸了劲,他只是下意识看着坐在岑鸢身后的女人身上。
“方才你下意识否认的是不认识尚书,却丝毫未提养兵一事。”
钟毓身体微微前倾, 轻声问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确实在峮州养了兵?”
岑鸢闻言先是一愣, 然后不知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
他松开掐住王吉安脖子的手, 站起身坐回椅子。
“太守大人,你不该为了那个人将自己供出来的。”
钟毓的表情不变,只是声音冷了下来,“一般人在被陷害的时候,下意识会最先否认自己从没有做过的事情,倘若你没有养过兵,就算是说了当朝皇帝的名字,没养过就是没养过。”
“可你下意识的反应却是先否认了尚书,甚至在连哪个尚书都不知道时候就否认了。”
“所以王大人,我该说赞忠心护主?还是该笑你蠢得可怜?”
话音落下,一旁的岑鸢挑了挑眉,好似没有想到钟毓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不过钟毓没有扭头,所以她也就没有看到岑鸢此刻的表情。
她只是一眼不眨地看着王吉安,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殆尽:“如果那时你承认是有人逼你在峮州养兵,那太傅大人或许还会看在你治理峮州有功的份上饶你一命,可你没有这样做。”
“你否认了尚书,却间接留下了你养兵的事实。”
“神机妙算的王大人,”钟毓坐直了身子,“你说我猜的这些对,还是不对?”
早在钟毓提到皇帝的时候,瘫坐在地上的王吉安就已经面色煞白,背后的冷汗直淌。
他丝毫没有料到这位跟在太傅身边的女人会如此敏锐,在太傅言辞之间给自己设下陷阱的同时,一阵见血地揪出了因为他慌乱之间暴露出的把柄。
可那又怎么样呢?
自己不承认,他们谁能找得到那批兵藏在哪里?
王吉安忽然抬起因为被掐脖而变得通红的眼,用面上的小心翼翼掩盖住眸底的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