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继续行驶下去,拓拔琰就要跟北戎的人马汇合了,届时她便是真的插翅难飞, 所以必须趁拓拔琰没有支援的情况下逃跑。
温久第一次使用毒簪,不确定毒药的效果究竟有多大, 虽然拓拔琰看着像中招了, 但她仍不敢放松警惕, 一鼓作气跑出很远。
森林大得漫无边际, 这个地方她过去从没来过,并不清楚哪条路才能通向出口, 只能凭借在马车上感觉出的, 沿来时大致的方向拼命奔逃。
她跑啊跑, 连两侧伸出的枝杈勾破衣服也顾不上了。
胸腔疼得厉害,她几乎快喘不上气了, 紧张和缺氧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一个不留神,被隐藏在枯叶下的老树根绊住,踉跄着摔倒在地。
仅耽搁了这么一下,身后便传来急速的脚步声。
有人追上来了,是拓拔琰吗?
精神高度紧张和身体上的虚弱让温久没法马上站起来,眼前阵阵发黑,胃部灼烧似的疼。
来者身高腿长,很快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站在温久几步之外,大片阴影笼罩下来。
然后,她听到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她抬起头,最初的晕眩过去,终于辨认出眼前人的面容 。
青年顶着张相貌平平的脸,微垂着眼睑看她。
温久动了动嘴唇,剧烈的跑动抽干她肺里的空气,嗓子火辣辣的疼。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哑奴奉了拓拔琰的命令,是来抓她回去的。
跑是肯定跑不过的。
哑奴看着清瘦,可终究是个男人,拼体力,她绝对不如他。
“你能不能当没看见我?”
温久咽了口唾沫,忍住嗓子的疼痛:“你放了我,日后我必重金酬谢。”
她不能和拓拔琰回北戎,否则会成为他掣肘谢怀蔺的筹码,拿她的安危源源不断地向大昭换取利益。
思及此处,她看向哑奴的目光带了丝恳求:“若、若你担心回头不好跟拓拔琰交差,就和我一起跑吧。我会为你在京城寻一处院子,你除去奴籍,今后在大昭好好生活,再也不用被拓拔琰虐待了。”
男女悬殊的体力差距下,温久别无他法,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寄希望于单纯善良的哑奴能放她一条生路。
然而哑奴并未因她的劝诱动摇半分,一步步朝温久逼近,眼看着手就要抓住她的肩,把她带回到拓拔琰面前。
少女跌坐在地,漂亮的杏眸里流露出绝望情绪。
果然说不动他吗……
然而预想中的情景没有发生,哑奴只是拽起她的手臂,把她拉了起来——
“走。”
哑奴吐出一个音节,虽然声音干涩沙哑,但温久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会讲话?”
拓拔琰身边伺候着的是个俘来的哑巴,这一点早已不是秘密,可谁能想到哑奴不是真哑,而是装的呢?
拓拔琰知道这件事吗?
来不及解释,哑奴点点头,再次拉起她的手腕,想带她逃离此地。
但少女刚迈出一步,就轻嘶了声。
方才摔的那跤让她的脚崴了,哑奴皱起眉:“还能走吗?”
“……勉强可以。”
温久活动了下右脚,脚踝处传来阵阵刺骨钻心的疼。
哑奴不假思索地一掀衣袍,单膝蹲在温久面前:“上来,我背你。”
声音沙哑依旧,不容分说的气场却和之前天差地别。
情况危机,现在不是忸怩的时候,温久没有犹豫,趴上哑奴的背。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轻易相信一个认识不过几天的人,可直觉告诉她,这个青年不会害她。
确认少女趴好后,哑奴托着她的腿弯,稳稳当当地站起来。
即便多负担一个人的重量也丝毫未影响他的速度,他步履生风,身姿矫健,跑得比温久快多了。
温久趴在青年清瘦但宽阔的背上,感受到他凸.起的骨骼,金疮药淡淡的味道钻入鼻腔,其中还夹杂一股熟悉的松竹香。
温久顿时有些恍惚。
青年的动作太过熟练,好像已经背过她无数次了,而她也完全不排斥。
这片森林地形错综复杂,和温久无头苍蝇般的乱逃乱窜不同,青年显然将这一带的道路熟记于心,背着温久七拐八弯,两侧树木越来越稀疏,看样子离出口不远了。
可按理来说,他应该是第一次来大昭才对啊。
纵使一路上都是他在驾车,仅仅走过一遍的陌生道路,他就都刻在脑子里了么?
温久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可又觉得太过荒诞。
她不由自主地捏紧青年衣服上的布褶——
不管这个人是何身份,温久从他身上都感觉不到敌意。
相反,她觉得很安心。
这种莫名的信任让她也摸不着头脑,可她就是笃定青年不会害她。
前方光源逐渐变大,两人终于跑出森林,来到一片平坦的空地上,眼前豁然开朗。
与此同时,头顶响起猛禽尖锐的长鸣,紧接着,利刃撕裂空气的声音响起,一支羽箭以势如破竹的力道呼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