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泼辣的脾气,把筷子一放,板着脸站了起来,抱着两只胳膊交叉在胸前,提高音量说:“我和季茹有交情,才跟着叫你一声大嫂,听你这话,是在说我们家西荞攀不起顾津南?”
季茹也怕两个炮仗撞一起,连忙摆手:“雅萍,没有这个说法……”
林雅萍脾气放出去了就收不住,一拍桌子:“你说,是谁缠着谁不放呢?”
罗琼却是个哑炮,只敢放暗箭,真被人揭了面,反不吭声,牙缝里磕磕绊绊也挤不出一句。
动静闹大了,男宾那边更不敢出声,男人掺到女人的战局里,事态更收不住。
顾津南且扯着西荞走过来,听了一耳来龙去脉,立即把笑容收起,下巴微微昂着,向着罗琼,连珠炮似的话收不住。
“头些年我妈也没少受你的气,对你伸得过长的那只手,也忍了。”
“上一辈的事,怎么也轮不到我来负责任,老带乱七八糟的人来我家是怎么回事?”
“西荞是贵客,由不得别人在我面前对她蹬鼻子上脸。”
孟西荞不自觉做了漩涡中心的主角,但比林雅萍冷静一些,看到左右两人在出头,自己作为小辈不好说什么。
下意识地,手攀上顾津南衣角。
顾津南低头看到衬衫上三根葱白指头,轻笑了声,扭头向着一桌人:“再说,就算缠着不放……也是我缠她。”
目光落在朱宜手里的灯笼上,不客气地提起嘴角:“这位……万小姐?”
西荞附耳低声说:“朱宜。”
顾津南“哦”一声:“朱小姐,请别乱碰我的东西。另外,我有加你微信吗?”
朱宜一时脸红且白,把手里玩意搁置了,调出他的名片来一亮。
“那是我助理在打理的工作号。”
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朱小姐脸红起来,向自己姨妈一望。
林雅萍的脾气比年轻时柔和不少,看战火又起的样子,拉起西荞的手,说先走了。
顾津南将人拦住,“您是我家请的贵客,谁走也轮不到您走。”
罗琼双手叉着腰,身子往后仰:“这意思,是我要走?”
微微眯起一对肉泡眼,那倨傲的神情俨然还是把自己当半个主人。
林雅萍一个岔气,忽然猛咳起来,脸憋得发红,不住地弯腰,下巴几乎扎到薄纱开花领口里。
西荞极力地给她顺气,季茹和几位女宾也围过来,几个人同时问:“怎么了?”
咳嗽是止住了,人的脸色粉里泛白,本来也坐不住,借着含混的两声咳,带着西荞先走了。
季茹跟到门边:“雅萍,别把我大嫂的话往心里去。”
林雅萍微微一笑:“你大嫂什么人我不知道?放心吧。不过,你也该硬气些了,因为陈年烂谷子的事受她管制不憋屈吗?”
顾津南拿了车钥匙跟在后面,要送林雅萍和西荞,上了车,西荞并母亲坐在后座,问她怎么忽然咳了起来。
林雅萍打着哈哈说没事。
西荞又问:“上一辈的什么恩怨啊?”
林雅萍在后视镜里和顾津南对视了一眼,才说:“你季阿姨原本是顾谦北父亲的女友,到顾家后却和津南爸爸坠入爱河。由这件事,他两人一直觉得愧对顾谦北爸爸。”
连带他后脚娶的妻子罗琼也对季茹没什么好脸色。
孟西荞嘴张成一个圆,最后却蹦出一句:“幸好季阿姨没有嫁给顾大伯。”
顾津南从后视镜里觑她一眼:“这就是你得出的结论?”
“不然,哪里有你啊。”
“也是。”
车停在雁园,西荞扶着妈妈下了车,却被顾津南喊住,他从前座拿出那盏纸灯笼,“真的不要?”
“不要。”
她说着,头也不回往前走。
顾津南提着灯的姿势却不动。
车前的人走了两步,又后退,手从副驾驶车窗伸进来,把灯拿走了。
顾津南嘴角的弧度往两腮延,笑意挂上眉梢,然后向心房落,撞得心上痒了一痒。
自己低喃着:“嘴上一套,手上一套。”
第32章 麻烦
空中一阵哨子响, 千万条细绳直往下泻。
孟西荞被这声音敲打醒来,偏头往外边看,雨珠争先打在檐溜上。
霹雳啪啦打了半个小时, 睡意散得一点不剩。
雨停了, 屋子里的声音反倒清晰起来。一阵阵咳嗽声隔了单层墙壁传过来, 变成一只手揪在她心上。
西荞光着脚踩在橡木地板上, 把客卧门把手一扭,由着门缝就看到林女士弓着上半身,极力地捂着嘴,但声音却从指缝里漏出来。
“妈。”
林雅萍面色如常,颐气指使的:“去, 下楼给妈倒杯温水。”
一楼是听不到咳嗽声,但被外面天色衬得像个阴沉沉的山洞。
西荞把保温杯灌满, 快步跑上楼。
林雅萍这会儿止住了咳嗽, 接过水喝了小半杯,声音低细:“还不睡?”
西荞沿着床边坐下:“妈,你生病了?”